楼内依旧灯火通明,伙计们开始有序地收拾杯盘狼藉的“战场”。杜荷坐在柜台后,面前摊着厚厚的账本,手指在算盘上飞快舞动,算珠碰撞发出密集如雨点般的清脆声响,在略显空旷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杜如晦并未随驾离去,而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清茶,目光偶尔掠过儿子那因极度专注而微微泛红、却焕发着前所未有神采的脸庞,眼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终于,那疾风骤雨般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杜荷猛地抬起头,脸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报出了那个惊人的数字:
“父亲!杜大哥!算、算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平复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然后用一种近乎呐喊的音量宣布:“今日一楼堂食共计接待三百二十桌,二楼包间三十间全数爆满!算上所有酒水菜品……刨去一切食材采买、人工薪俸、器物损耗……今日一日,净利……净利一千五百贯!!”
“多少?!!” 饶是杜如晦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的当朝宰相,闻听此言,端着茶盏的手也是猛地一颤,盏中清茶泼洒出少许,在他深色的衣袍上留下点点湿痕。
一日!净赚一千五百贯!这简直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足以抵得上一个富庶大州一月的税赋收入!他虽预料到此楼生意必然火爆,却万万没想到竟能火爆到如此地步!
周围尚未离去的几位管事、大厨们更是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无法抑制地爆发出狂喜和震撼!一日!仅仅一日啊!这简直是点石成金!
杜远虽然心中早有预估,但听到这个确切而庞大的数字,脸上也瞬间绽开了灿烂而满意的笑容,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他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杜荷的肩膀,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脸上写着兴奋与不可置信的“功臣”,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杜荷身上,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杜荷。”
“杜大哥!我在!”杜荷立刻站得笔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紧,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金谷丰登楼’今日能取得如此开门红,你统筹账目,调度有序,功不可没。往后,这酒楼的账目与一应日常营运,”杜远先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随即抛出了一个更重的担子,语气郑重:“便正式交由你全权负责。”
他略作停顿,看着杜荷瞬间瞪大的眼睛,继续道:“我看那‘金谷丰酌’反响极佳,只是眼下产量有限,难以满足需求。这样,连同西市那间专售此酒的‘金谷’铺面,其经营销售之事,也一并交予你打理。你可能胜任?”
杜荷闻言,整个人如同被巨大的惊喜击中,愣在原地足足两三息。这不仅仅是日进斗金的生意,这更是杜大哥毫无保留的信任!是连陛下和宰相们都赞誉有加的产业!
巨大的责任感和被认可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回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随即用力挺直腰板,抱拳拱手,声音因无比郑重而显得有些沙哑,却铿锵有力:“杜大哥放心!
杜荷在此立誓,必定呕心沥血,尽心竭力!绝不负大哥所托!定要将咱‘金谷丰登’的酒旗和‘金谷丰酌’的名号,响彻整个长安,传遍大唐天下!”
杜如晦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儿子眼中那簇以前从未有过的、名为“事业”和“责任”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看着他褪去浮华纨绔之气,变得坚毅而自信,不禁抚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与感慨。
这小子,总算走上正途了。而这一切,皆因眼前这个总是能创造出奇迹的少年——杜远。其手笔之恢弘,用人之魄力,眼光之独到,当真是一次次颠覆他的认知。这长安城的商界乃至朝局,怕是真的要因这个年轻人的横空出世,而风起云涌,再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