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内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吴哲那句梦呓般的“他在……看着我们”，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桓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本该有枪，但现在只有一身作训服。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地对着袁朗的背影问道：“队长……那……那还是林峰吗？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ak的颤抖，这不是面对敌人时的紧张，而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超乎理解范畴事物时的本能恐惧。
吴哲没有回头，他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屏幕上，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着，嘴里念念有词：“逻辑结构完整，没有崩溃迹象……能量波动平稳，趋于一个完美的基准线……天啊，这……这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宇宙雏形……他不是在看着我们，他是在‘感知’我们。我们的一切，我们的心跳，我们的体温，甚至我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都在他的‘视野’里。”
“你说什么？！”齐桓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能知道我们在想什么？这他妈不成神仙了？”
“我不知道！”吴哲猛地一拍控制台，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屏幕对袁朗喊道，“队长，我无法解释！我所有的理论模型，所有的科学认知，在他面前都失效了！他不是一个程序，也不是一堆代码，他……他成了一个‘存在’！一个活在虚拟世界里的，真正的‘存在’！”
袁朗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完美人形。
那双由光芒构成的眼睛，似乎真的穿透了冰冷的屏幕，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没有恶意，没有审视，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就像一个人在观察自己掌心的纹路。
终于，袁朗动了。
他没有理会身后几乎要吵起来的两人，而是走到了主通讯麦克风前，伸手，按下了通话按钮。
刺啦的轻微电流声响起，让吴哲和齐桓瞬间闭上了嘴。
“林峰。”
袁朗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麦克风。
“我是袁朗。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如果能，就回答我。”
他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问“你变成了什么”，他用最直接，最标准的军人通讯方式，发出了一个询问。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种确认。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屏幕里的那个“存在”，也告诉自己身边的战友——无论他变成了什么，在我这里，他首先是我的兵，林峰。
……
林峰“听”到了。
这种“听”，很奇妙。
不是通过耳膜的振动，也不是通过空气的传播。
当袁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股清晰的“意念”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中浮现。
他能“看”到指挥室里的一切。
他能“看”到袁朗挺直的背影，能“看”到齐桓紧握的双拳，能“看”到吴哲脸上混杂着狂热与恐惧的表情。
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情绪，能“感觉”到他们每个人加速的心跳。
他吞噬了『废土君王』，也吞噬了它所代表的一切规则。
现在的他，对于这个由代码构成的『归-墟』空间来说，就是创世神。
他想回应袁朗。
他想告诉他，我还在。
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这个由光芒组成的身体，没有声带，没有嘴唇，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尝试着调动力量，想把自己的意念传递出去，却发现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和陌生，他就像一个刚刚得到核武器按钮的婴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回答我，林峰。”
袁朗的声音，或者说“意念”，再次传来。
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林峰的意识体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属于老A队长的意志。
他放弃了那些复杂的尝试，转而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了一点上。
“我……在……”
……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回应。
一秒。
两秒。
屏幕上那个金色的人形光影，没有任何反应。
齐桓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吴哲的脸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难道……真的已经不是他了？
就在这时，吴哲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屏幕的中央。
“看！快看！”
只见屏幕上，那个金色人形光影的面前，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开始凭空出现，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缓缓地聚集、排列、组合。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些光点构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汉字。
在。
这一个字，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中央，散发着和那个人形光影同样柔和的光芒。
“他回答了……天啊，他回答了！”齐桓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还在！林峰还在！”
吴哲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用意志直接创造……他直接修改了空间的底层规则来传递信息……怪物……真是个怪物……”
袁朗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他还在，这就够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从这短暂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指挥室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警告！警告！『归-墟』空间结构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链式崩溃！重复，空间结构正在崩溃！”
吴哲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到另一块显示着无数参数的屏幕前。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队长！不好了！”吴哲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归-墟』要塌了！『废土君王』是维持那个虚拟空间存在的‘地基’，现在……现在林峰把地基给吃了！房子要塌了！”
“什么意思？！”袁朗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
“意思就是，我们必须马上把他拉回来！”吴哲指着屏幕上雪崩一样崩溃的参数，语速快得像是在扫射，“再晚十秒钟，他的意识就会被卷进空间乱流，被撕成碎片！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就立刻把他拉回来！”齐桓吼道。
“不行！”吴哲也吼了回去，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形态！他是一个纯粹的能量意识体！把他强行拉回到物理世界，塞进他那具人类的身体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