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被袁朗死死按住，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格外骇人。
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咆哮。
『计划不变？准备行动？袁朗你听到了吗！他疯了吗！龙战那个畜生要杀光里面所有的人！我们现在冲下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袁朗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耳朵更贴近那枚微型通讯器，另一只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通风管道内狭窄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成才趴在另一边，紧紧握着手里的突击步枪，手心全是冷汗。他能听到下方实验室里，研究员们在龙战的命令下，那种带着哭腔和恐惧的键盘敲击声。
『净化程序启动倒计时，五分钟。』
一道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下方传来，也通过林锋的设备，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五分钟！
高城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不再挣扎，而是扭过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袁朗。
『老袁……五分钟，只有五分钟了。算我求你了，让我下去。我死不足惜，但那些科学家……他们是国家的财富！』
袁朗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不是石头，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更清楚，现在冲下去，除了和高城一起变成靶子，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在五分钟内，从一个疯子手里救下几十口人的计划。
而唯一的希望，就在于那个此刻不知道身在何处，却用两个词就阻止了他们冲动的林锋。
『林锋，报告你的位置！说明你的计划！』
袁朗对着通讯器，用最急促也最沉稳的声音下令。
耳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那是林锋在快速移动。
『我在负二层，能源供应区的管道里。』
林锋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龙战启动的『净化』程序，我刚才通过系统分析了它的能源走向。它不是通过通风系统释放毒气，那是最低效的手段。』
『它真正的核心，是激活实验室地板下铺设的超高压电网，以及墙体内的微波发生器。一旦启动，三秒钟内，实验室里不会有任何活物。』
嘶——
高城和成才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电网和微波！
这比毒气要狠毒百倍！这根本不是杀人，这是要将里面的一切都『净化』掉！
『那你说的计划不变是什么意思？』袁朗追问，『我们原定的计划是切断电源，制造混乱，然后突入营救。可现在他们主动启动了最强的杀伤程序，我们怎么救？』
『计划的核心不变，只是执行方式需要改变。』
林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袁队，高连长，成才。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龙战启动净化程序，看似是绝路，但也给了我们唯一的机会。因为这个程序需要巨大的瞬时能量，所以实验室的主能源系统会超负荷运转。』
『这个时候，能源供应区会成为整个基地最脆弱的地方。』
高城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破坏能源供应区？』
『不。』林锋否定道，『那样动静太大，而且我们没有重型装备，等我们破坏掉，里面的人也早就没了。』
『我的计划是……超载它。』
『超载？』袁朗皱起了眉头。
『对。』林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疯狂，『净化程序本身就在让能源系统超负荷。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再从外部给它一个巨大的能源冲击，会发生什么？』
袁朗的瞳孔猛地一缩。
『会……短路。整个基地的所有电子设备，包括门禁、监控、武器系统，甚至是龙战身上的单兵装备，都会在瞬间瘫痪！』
『没错。』林锋说道，『瘫痪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十秒。但这十秒，就是我们救人的唯一窗口。』
高城听得心潮澎湃，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摆在面前。
『我们怎么给它一个巨大的能源冲击？我们手里只有枪！』
耳机那头，林锋沉默了片刻。
『我来。』
『你？』
『能源供应区的核心，有一个备用的聚变能源阵列。它处于休眠状态，但并没有被锁死。我可以想办法激活它，让它的能量瞬间冲进主网络。』
袁朗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计划里最致命的环节。
『激活聚变阵列需要时间！而且必然会触发警报！你一个人在负二层，一旦被发现，你会成为活靶子！龙战的所有兵力都会去围剿你！』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
林锋的声音传来。
『帮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高城没有丝毫犹豫。
『怎么做？你说！』
『很简单。』林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
『三分钟后，也就是净化程序倒计时还剩两分钟的时候，你们从通风管道突入实验室。』
『什么？！』成才失声叫了出来。
那不是自杀吗？
袁朗也感到了计划的疯狂之处。
『突入实验室？那里的守卫力量最强，龙战也在那里！我们三个人，是去送死！』
『对，就是要让他觉得你们是去送死的。』
林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也不是救人。你们的任务，是吸引火力。把龙战，把他所有的守卫，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钉在实验室里。』
『你们闹出的动静越大，坚持的时间越长，我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高城明白了。
这是一个声东击西，一个用命来填的阳谋。
他和袁朗、成才，是那个『东』。
而林锋，是那个致命的『西』。
『好！』高城咬着牙，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不。』
林锋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带着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指令。
『你们不光要吸引他们的火力。』
『你们还要……向我开火。』
通讯频道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高城愣住了，袁朗愣住了，连成才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林锋开火？
『林锋，你再说一遍？』袁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说，在我冲向能源核心的时候，你们不仅要和龙战的部队交火，还要分出火力，对我进行『无差别』攻击。』
『为什么！』高城几乎是吼出来的。
『因为龙战不是傻子。』
林锋冷静地分析道。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第一时间会怀疑有内应，或者袭击者的目标是他看不到的地方。』
『但如果，他看到你们连『自己人』都在攻击，他会怎么想？』
袁朗的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林锋这个计划里，最疯狂，也最精妙的一环。
『他会认为……我们内讧了。或者，认为你是一个想要脱离我们控制的叛徒。』
『没错。』林锋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疯狂攻击自己人的突击小队，一个拼命逃向能源区的『叛徒』，哪一个更像烟雾弹？哪一个更像真正的威胁？』
『龙战生性多疑，他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的混战上，因为这更符合逻辑。而你，那个『叛徒』，反而会被他暂时忽略，因为他会觉得你已经没有了任何支援。』
袁朗替林锋说完了后半段，他感觉自己的手心也开始冒汗。
这个计划，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步，都算准了龙战的心理。
每一步，都赌上了所有人的命。
『倒计时，三分钟。』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时间不多了。
『我不同意！』高城猛地开口，『这个计划风险太大了！我们是在用你的命去赌！万一我们的子弹没长眼……』
『高连长。』
林锋打断了他。
『这是命令。』
『这不是在部队！我不是你的连长！』
『但我们是战友。』林锋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的背后，交给你们。』
『开火的时候，不要犹豫。你们打得越狠，越逼真，我活下来的机会才越大。』
『袁队，你来指挥。』
袁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绝。
『成才，检查弹药，准备破片手雷。』
『高城，你负责正面主攻，用你的火力压制住他们。』
『收到！』
『收到！』
成才和高城同时应道。
袁朗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说道。
『林锋，我们准备就绪。』
『好。』
林锋的声音落下。
『倒计时一分钟后，行动开始。』
……
与此同时，实验室内。
龙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那些穿着白大褂，在绝望中忙碌的科学家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掌控一切，决定别人生死的感觉。
一名副官快步走到他身后。
『将军，净化程序将在两分钟后启动。』
『很好。』龙战点了点头，头也没回，『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我们的声呐探测系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看来是放弃了。』
『放弃？』
龙战笑了。
『不，他们不会放弃。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他转过身，看着副官。
『传我的命令，所有战斗单位，一级戒备。我有一种预感，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是！』
副官刚刚转身。
轰！！！
一声巨响，从所有人头顶传来！
实验室天花板上的一块通风管道格栅，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炸开！
无数的金属碎片伴随着浓烟，四散飞溅！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三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天而降！
哒哒哒哒哒哒！
高城第一个落地，手中的机枪瞬间喷出火舌，子弹如同暴雨一般，朝着守卫最密集的地方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