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车门,夜风裹着巷子里老墙的霉味扑过来,他却像是没察觉,脚步虚浮地往小院走。每走一步,心脏就往嗓子眼跳一分,胸腔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撞得他肋骨发疼。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粗重、急促,混着说不清的慌乱与期待。
轻轻敲了敲门板,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就在他神思恍惚时,门 “咔嗒” 一声开了。比他预想的快太多,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门后的人就那样站在灯光里,长发松松地挽着,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肤如凝脂,双瞳剪水,朱唇皓齿,霞姿月韵,正是他记挂了无数个日夜的模样。
言景珩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脚跟撞到身后的石阶,发出轻微的声响。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想笑,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连一个完整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个名字,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从唇瓣间轻轻溢出:“池…… 水。”
在梦里呼唤过千万次的名字,终于从唇瓣溢出,轻而颤抖。
池水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头微蹙,略一思考,才带着几分犹豫开口:“景珩哥?”
她有点儿犹豫,言景珩的外貌有了一些改变。为了帮助她恢复记忆,白静拿给她看的照片中,有言景珩一家。照片中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弧度,眼里满是澄澈。可眼前的男人,额前的碎发里已经掺了不少白霜,像是被岁月染了色。眼睑下的细纹很深,眼尾也有了明显的纹路,就连瞳孔的色泽,都比从前暗了些,像是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这哪里还是那个明朗的青年,分明是个背负了太多沉重压力的中年男人。
真的是她。言景珩心里的巨石轰然落地,眼眶却瞬间热了。他快速抬手,用指背拭去眼角悄然溢出的泪水。接着,他上前一步,站定在她面前,目光紧紧锁着她。
“是谁呀?”池渊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池水回头应了一声,“是景珩哥。”
池水向后让了一步,将言景珩让进屋里。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楼梯上下来。
是池唐。
他手里拿着一件薄外套。见到言景珩的样子,他的脚步顿了顿。
目光落在言景珩身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理解言景珩的感受,也明白言景珩此刻的心情。可现在,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打乱池水的生活,更不会允许言景珩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景珩哥,快请进,怎么没带上嫂子?”
这次回来前,池唐已经安排人将古镇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不会再允许有任何意外情况的出现。
“景珩都结婚了呀,赶紧进来坐。”池渊大着嗓门说。
池唐把衣服披到池水肩头,揽着她看向言景珩。
“景珩哥新婚不久,等过两天我和池水会携礼上门,专程恭贺。”目光敏锐中透露出警告,薄凉的如同利刃,将言景珩的心生生破开。
“恭喜景珩哥。”池水真心为言景珩高兴。景珩温柔又善解人意,能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
言景珩眼神空洞,脸上的笑容僵硬。他还在期望着什么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了。
“有空去家里坐坐,妈妈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言景珩强压着痛苦说道。
“好的。”池水乖乖回答,就如十几岁在家里跟母亲学琴时的样子。
“那我就先走了,过几日专程登门拜访。”
“带着嫂子啊。”池唐在一旁平静的说。
“好的。”言景珩又看了池水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孤单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