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威这才松了些神色,等她吃完,才起身拿起挂在门后的草帽。
两人走出别墅大门时,西天已被暮色晕染出大片霞光。橘红与鎏金交织的云层低低悬着,连带着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暖融融的甜意。
池水身上的米白色长裙被晚风掀起细碎的弧度,草帽的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和一截白皙的脖颈,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身后,衬得本就纤细的身姿更像一折就断的芦苇。
她踩着青石板小路慢慢往前走,率先停在那棵老树下。抬头望天的瞬间,夕阳穿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晃动的枝叶,让那些光斑如同流动的金网,在她脸颊上轻轻跳跃。
池水舒服地眯起眼睛,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任由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连带着连日来的苍白都褪去几分。
楚君威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上,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穿过旁边爬满珊瑚藤的花架时,淡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几片调皮地沾在她的发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花瓣,池水却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一躲,肩膀微微颤抖着往旁边缩了缩。
楚君威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池水慌乱地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脚步不停地往后退,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心 ——” 他的话刚出口,就听见 “噗通” 一声,池水一脚踩空,整个人跌进了路旁的小溪里。溪水不深,却足够打湿她的裙摆,她站在溪水里,茫然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
楚君威几步上前,温热的手掌扣住她纤细的胳膊。池水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沁凉,她顺着楚君威的力道稳住身形,侧头望向身侧的溪水。
澄澈的水流正不急不缓地漫过圆润的鹅卵石,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在水底悠然游弋。
池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蹲下身,素白的指尖轻轻点向水面。
那些锦鲤许是久居此处未曾被惊扰,竟毫无惧意地围拢过来,用温热的嘴唇轻啄她的指尖。酥酥痒痒的触感从指尖直窜心底,池水忍不住轻笑出声。
楚君威倚在旁边的白漆栅栏上,双臂交叠在胸前,眯起的眼眸里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她身后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风过时便簌簌落下几片,恰好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她仰头轻笑时,阳光落在她微扬的下颌线上,连带着周遭的溪水、锦鲤、落英都成了模糊的陪衬,唯有她的笑颜清晰得像要刻进心底。
这样的景象美好得像一场易碎的梦境。楚君威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三年,整整三年,他差点再也见不到这样明媚鲜活的她。心脏骤然缩紧,愤怒像藤蔓般疯狂滋长,他猛然站直身体,攥着链条的手不受控制地狠狠一拽。
池水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整个人摔进冰凉的溪水里。溪水瞬间漫过她的膝盖,湿透的裙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她狼狈地撑着石子站起身时,草帽从头上滑落,顺着水流悠悠漂向远方。
临近傍晚的风带着凉意,穿过湿透的衣料钻进骨髓,池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臂下意识地环住自己。
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先前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委屈与愤怒,直勾勾地瞪着楚君威。
“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沙哑。
楚君威望着她在晚风中微微发抖的身体,湿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他最不愿见到的疏离。他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手滑。”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冷得像溪水里的鹅卵石,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硬声道:“快走,今天放风时间结束了。”
池水缓缓放下环在胸前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猛然转过身,踩着湿滑的石子快步往回走。裙摆上的水珠顺着布料往下滴落,在地面晕开一串深色的水痕,每一步都透着压抑的颤抖。
楚君威沉默地紧跟在她身后,链条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方才那片刻的温馨甜蜜还萦绕在鼻尖,却被他亲手摔得粉碎。他看着她倔强挺直的背影,喉间像是堵着滚烫的砂砾,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