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夹菜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哦,知道了。”他淡淡地说,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苏晚有些意外,她以为厉沉舟会很激动,或者很愤怒,可他却表现得如此平静。“你……不生气吗?”
“生气?”厉沉舟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生气又能怎么样?孩子们也回不来了。”
他放下筷子,走到院子里,看着那些盛开的向日葵,轻声说:“以前我总想着报仇,觉得只要林渊死了,我就能解脱。可现在他真的死了,我才发现,心里的伤口还是没有愈合。”
苏晚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伤口愈合需要时间,我们慢慢来。”
厉沉舟点点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监狱打来的电话。
“厉先生,您好,”电话那头的狱警语气沉重,“我们在整理林渊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写给您的信,您看您方便过来取一下吗?”
挂了电话,厉沉舟的脸色有些苍白。苏晚担心地看着他:“要不我去吧,你在家等着。”
“不用,我自己去。”厉沉舟摇摇头,“我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第二天,厉沉舟独自去了监狱。拿到那封信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厉沉舟亲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犹豫了很久,才拆开了信封。
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林渊在临死前仓促写下的:
厉沉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觉得大仇得报了?可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孩子们,其实不是我害死的。
真正的肇事者是陆泽,我只是被他利用了。他早就想吞并厉氏,所以才策划了这场车祸。我知道你不会信,但这是真的。我之所以帮他,是因为他抓住了我的把柄,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杀了我全家。
厉沉舟,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输了!你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永远都活在痛苦里!你的孩子们死得不明不白,你和苏晚也永远都别想好过!
最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在监狱里打伤我的时候,喊的那句“九阴白骨爪”,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吗?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害死自己孩子的疯子!
信纸从厉沉舟的手中滑落,飘落在地上。他死死地盯着信上的最后一段话,脑海里像是有惊雷炸开。
“九阴白骨爪”……
那是他在监狱里失控时喊出的话。当时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脑子里全是武侠小说里的复仇情节,竟然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词。可他没想到,林渊竟然会用这件事来羞辱他。
更让他崩溃的是信里的内容。林渊说孩子们不是他害死的,真正的凶手是陆泽?这是真的吗?还是林渊在临死前故意编造谎言,想让他不得安宁?
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窜起,厉沉舟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陆泽!”他嘶吼着,眼里布满了血丝,“你这个混蛋!”
苏晚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沉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地上的信纸,还有厉沉舟疯狂的样子,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捡起信纸,快速地看了一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沉舟,你别信他!”苏晚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林渊就是个骗子,他是想在临死前挑拨离间,让你和陆泽反目,你别上他的当!”
“挑拨离间?”厉沉舟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孩子们真的是陆泽害死的呢?我竟然一直都找错了仇人!我真是个傻子!”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了,ptSd的症状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开始不停地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陆泽……我要找他报仇……我要杀了他……”
“沉舟,你清醒一点!”苏晚抱住他,眼泪不停地掉下来,“陆泽已经被判了刑,正在监狱里服刑。就算他是主谋,法律也会制裁他的,你不能再冲动了!你忘了医生说的话吗?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
“法律?”厉沉舟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法律能让我的孩子们活过来吗?不能!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孩子们报仇!”
他猛地推开苏晚,朝着门口冲去。苏晚吓坏了,连忙追上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沉舟,你别去!求你了,别去!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
厉沉舟的脚步顿住了。他感受到苏晚的身体在颤抖,感受到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想起了这三年来苏晚的付出,想起了她为了他所受的委屈,想起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平静生活。
可信里的内容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不能让孩子们死得不明不白,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晚晚,你放开我,”厉沉舟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我必须去问清楚。如果陆泽真的是主谋,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不让你去!”苏晚哭得更凶了,“你要是去了,万一再出事,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沉舟,我们别管那些了好不好?我们好好生活,带着孩子们的希望好好生活,行不行?”
厉沉舟转过身,看着苏晚泪流满面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苏晚是为了他好,可他做不到。孩子们的仇,他必须报。
“晚晚,对不起,”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但我必须去。你等我回来,好不好?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苏晚知道,她拦不住他。这个男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不会回头。她只能松开手,哽咽着说:“那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厉沉舟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了家门。
他驱车直奔陆泽服刑的监狱。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全是信里的内容,还有孩子们的笑脸。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去面对。
到了监狱,他申请了会见陆泽。当陆泽出现在会见室里时,厉沉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陆泽穿着囚服,头发花白,看起来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看到厉沉舟,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厉大总裁怎么有空来看我?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林渊死了。”厉沉舟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陆泽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原样:“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厉沉舟死死地盯着他,“他说,我的孩子们不是他害死的,真正的肇事者是你。”
陆泽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他胡说八道!他就是个疯子,临死前还想拉我垫背!”
“疯子?”厉沉舟冷笑一声,“他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陆泽,我问你,我的孩子们,是不是你害死的?”
陆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避开厉沉舟的目光,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车祸是林渊干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厉沉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林渊说你抓住了他的把柄,威胁他配合你。陆泽,你敢说这不是真的?”
陆泽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看着厉沉舟疯狂的眼神,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是又怎么样?厉沉舟,没错,是我干的!是我策划了那场车祸,是我让林渊去撞你的孩子们!”
厉沉舟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为什么?”他嘶吼着,“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陆泽的笑容变得狰狞,“因为我恨你!我在厉氏干了这么多年,为你鞍前马后,可你却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厉氏的股份,凭什么都归你?你的孩子们,凭什么生来就含着金汤匙?”
“我就是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我就是要让你痛苦!”陆泽越说越激动,“看到你疯了一样找林渊报仇,看到苏晚一个女人苦苦支撑公司,我就觉得很开心!厉沉舟,你输了,你彻底输了!”
“你这个畜生!”厉沉舟猛地冲过去,隔着玻璃想要抓住陆泽,“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的孩子们报仇!”
狱警连忙冲过来,拦住了失控的厉沉舟。“厉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陆泽看着被拦住的厉沉舟,笑得更加嚣张:“厉沉舟,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可惜你不能!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在这里好好活着,而你的孩子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啊——!”厉沉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他看着陆泽嚣张的嘴脸,脑海里全是孩子们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还有林渊信里的那句话——“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害死自己孩子的疯子!”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绝望涌上心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理智彻底崩塌。他猛地推开身边的狱警,朝着玻璃狠狠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玻璃被撞得粉碎。碎片飞溅,划伤了他的脸,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陆泽!我要杀了你!”厉沉舟嘶吼着,朝着陆泽扑了过去。
陆泽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狱警们连忙冲上来,死死地按住了厉沉舟。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厉沉舟拼命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泽,“我要为我的孩子们报仇!我要杀了他!”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晚的脸。她抱着他,哭着说“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
心脏骤然一缩,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看着周围混乱的场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失控了。
“晚晚……”他喃喃地念着苏晚的名字,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下来。
狱警们趁机将他制服,戴上了手铐。
“厉先生,你涉嫌故意毁坏公物和袭警,我们现在要依法拘留你。”为首的狱警严肃地说。
厉沉舟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他对不起苏晚,对不起孩子们。
就在他被狱警押着往外走的时候,陆泽突然大喊起来:“厉沉舟,你记着!你永远都别想报仇!你和苏晚,永远都别想好过!”
厉沉舟的脚步顿了顿,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陆泽,眼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陆泽,”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被关进拘留室的那一刻,厉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晚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被没收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苏晚担忧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他。
就在这时,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了。苏晚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到他脸上的伤和手上的手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沉舟!”她冲过来,想要碰他的脸,却被狱警拦住了。
“晚晚,你怎么来了?”厉沉舟看着她,声音里满是愧疚。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去监狱问了,他们说你闯祸了,”苏晚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晚晚,”厉沉舟的声音哽咽了,“我没忍住。陆泽承认了,是他害死了孩子们。我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苏晚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别担心,我已经找了律师,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你在里面好好的,别再冲动了,好不好?”
厉沉舟点点头,看着苏晚苍白的脸,心里满是心疼。“晚晚,辛苦你了。”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辛苦。”苏晚笑了笑,眼里却满是泪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苏晚很快就找来了最好的律师。律师了解情况后,告诉她厉沉舟的情况比较严重,涉嫌故意毁坏公物和袭警,很可能会被判刑。
“但我们可以争取从轻处罚,”律师说,“厉先生患有严重的ptSd,这是经过医院确诊的。我们可以提交相关的医疗证明,证明他当时是因为病情发作才失控的,并非故意犯罪。”
苏晚点点头,立刻去医院调取了厉沉舟的病历和诊断证明。她每天都去拘留所看望厉沉舟,给他带他爱吃的东西,跟他说外面的情况,鼓励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沉舟,你别担心,”她隔着玻璃,笑着对他说,“律师说只要我们能证明你当时是病情发作,就有可能从轻处罚。等你出来了,我们就去国外散心,远离这里的一切。”
厉沉舟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晚晚,都是我不好,让你又为我担心了。”
“傻瓜,”苏晚摇摇头,“我们是夫妻,我不担心你担心谁。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律师,好好养病,知道吗?”
厉沉舟点点头,紧紧地盯着玻璃对面的苏晚。他知道,是苏晚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他不能再让她失望,不能再失控了。
在苏晚和律师的努力下,法院最终认定厉沉舟的行为是在ptSd急性发作期间实施的,并非故意犯罪,依法从轻处罚,判处他拘留十五日。
走出拘留所的那天,苏晚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看到厉沉舟出来,她立刻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沉舟,你出来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厉沉舟回抱住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心里满是踏实。“晚晚,我出来了。”
“我们回家,”苏晚拉着他的手,“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车子缓缓驶离拘留所,路过市中心的广场时,厉沉舟看到一群孩子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在蓝天上自由地飘荡。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苏晚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说:“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也来放风筝好不好?就像以前带孩子们来的时候一样。”
厉沉舟转过头,看着苏晚温柔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回到家,苏晚给厉沉舟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厉沉舟突然说:“晚晚,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苏晚疑惑地看着他。
“陆泽的事,”厉沉舟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不会再冲动了。法律已经制裁了他,他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这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惩罚。”
苏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沉舟,你真的想通了?”
“嗯,”厉沉舟点点头,“我不能再让你担心了。孩子们也不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们好好生活,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生活,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苏晚放下筷子,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他。“沉舟,谢谢你。”
厉沉舟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说:“应该谢谢你,晚晚。是你让我明白,活着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
从那天起,厉沉舟彻底变了。他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按时吃药,定期做心理疏导。他不再回避孩子们的话题,经常和苏晚一起翻看孩子们的照片,回忆那些快乐的时光。
他还主动回到了厉氏集团,和苏晚一起打理公司。在他的带领下,厉氏集团的业绩蒸蒸日上,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闲暇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看孩子们,给他们带最喜欢的向日葵。厉沉舟会坐在墓碑前,轻声给孩子们讲公司里的趣事,讲他和苏晚的生活。
“念念,爸爸最近学会了做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下次来给你带好不好?”
“小宝,爸爸给你买了最新款的玩具车,等你回来玩。”
“念安,妈妈最近又学了一首新歌,下次唱给你听。”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美好。
有一次,苏晚看着厉沉舟温柔的侧脸,轻声说:“沉舟,你还记得你在监狱里喊的那句‘九阴白骨爪’吗?”
厉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当然记得。那时候真是疯了,竟然会喊出那种话。”
“其实我知道,”苏晚握住他的手,“你那时候是太痛苦了,才会那样。但现在好了,我们都好了。”
厉沉舟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嗯,都好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知道,那些痛苦的记忆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但他已经学会了和它们和平相处。因为他身边有苏晚,有对孩子们的思念,有对未来的希望。
夕阳西下,他们手牵着手,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灵魂。
厉沉舟看着身边的苏晚,心里满是感激。是她,在他最黑暗的时候,给了他一束光;是她,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是她,让他明白,即使失去了全世界,只要有她在,就还有希望。
“晚晚,”厉沉舟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我爱你。”
苏晚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她笑着说:“我也爱你,沉舟。”
夕阳下,他们相视而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那是向日葵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是爱情的味道。
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坎坷和磨难,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能携手走下去。他们会带着孩子们的爱和希望,好好地生活下去,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