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点点头,喝了一口胡辣汤,还是熟悉的味道,却比以前更暖了。她知道,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和惊喜,只要大家都能放下过去,用心去对待身边的人,用心去过好每一天,就能收获满满的幸福和温暖。
厉念夏在厉沉舟怀里,伸出小手,想去抓桌子上的油饼,厉沉舟赶紧拿了一小块,放在他手里。看着孩子开心的样子,厉沉舟和苏晚都笑了。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胡辣汤的香味飘在空气中,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陆泽端着汤走过来,看着他们一家人幸福的样子,也笑了。他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伤害了很多人,现在能有这样的日子,能得到厉沉舟和苏晚的原谅和支持,他很珍惜。以后的日子,他会用心熬好每一碗胡辣汤,用心过好每一天,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身边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记胡辣汤”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陆泽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身边也有了不少朋友。厉沉舟一家还是店里的常客,有时候陆泽不忙,还会跟他们一起聊聊天,聊聊孩子,聊聊未来的计划,像老朋友一样。
厉沉舟有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想起陆泽伤害苏晚的时候,想起自己骂陆泽“这辈子都吃不起胡辣汤”的时候,心里会有点感慨。他知道,自己以前错了,陆泽不是吃不起胡辣汤,而是以前没明白胡辣汤的真正味道——胡辣汤的味道,不是辣,不是香,是踏实,是温暖,是用心过日子的味道。而现在,陆泽终于尝到了这种味道,也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
有一天晚上,厉沉舟和苏晚带着厉念夏在小区里散步,遇见陆泽正推着电动车往家走,车筐里放着刚买的菜。看见他们,陆泽笑着打招呼:“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孩子睡着了?”
“嗯,刚睡着,”厉沉舟点点头,“你也刚下班?”
“是啊,”陆泽笑了笑,“今天店里忙到现在,买了点青菜,回家煮面条吃。”
“要不要去家里吃?苏晚今天炖了鸡汤,一起喝点?”厉沉舟邀请道。
陆泽愣了一下,赶紧摇摇头:“不用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孩子睡着了,别着凉了。我回家煮点面条就行,谢谢你们。”
厉沉舟没再坚持,跟他说了再见。看着陆泽的背影,苏晚笑着说:“你看,他现在真的变了好多,越来越踏实了。”
“是啊,”厉沉舟点点头,“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他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苏晚靠在厉沉舟怀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不管以前经历过多少风雨,只要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都能用心过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而她和厉沉舟,还有厉念夏,还有陆泽,都会在这样的幸福里,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厉沉舟是在周末下午的客厅里,突然嚷嚷着要打太极拳的。
那会儿苏晚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刚把厉念夏的小袜子叠成方块,就听见厉沉舟从书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个从网上打印的太极拳招式图,纸边都被他揉得皱巴巴的。他凑到苏晚面前,献宝似的把图展开:“苏晚你看!我找的太极拳教程,昨天看小区张大爷打,说能强身健体,我也学了两招,给你露一手!”
苏晚抬眼瞅了瞅那张图,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标注着“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忍不住笑了:“你这图哪找的?别学错了把自己扭着,咱们客厅层高也不高,小心碰着东西。”
“不会不会!”厉沉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把图纸往茶几上一放,学着图上的样子扎了个马步,膝盖弯得有点过,差点没站稳。他赶紧扶了扶旁边的沙发,又调整了姿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喊:“看好了啊!我左手一式太极拳!”
说着他就抬起左手,往斜上方慢慢举,眼睛还盯着手的方向,一脸认真。可他忘了客厅的房梁比书房低,再加上他举得太用力,胳膊肘“咚”的一声就撞在了房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哟!”厉沉舟疼得叫了一声,左手赶紧收回来,捂着胳膊肘蹲在地上,眉头皱成了一团,“疼疼疼……怎么还撞着了!”
苏晚吓得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跑过去,蹲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袖子看:“怎么样?撞红了没?让你小心点,你偏不听,房梁这么矮,你举那么高干嘛?”
厉沉舟委屈地瘪着嘴,把胳膊肘凑到苏晚面前——果然红了一大块,还微微有点肿。他小声说:“我看张大爷举得可高了,以为我也能……谁知道咱家房梁这么不给面子。”
苏晚又气又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胳膊肘:“张大爷在小区广场打,没房梁挡着,你在客厅里瞎凑什么热闹?疼不疼?要不要喷点云南白药?”
“有点疼,”厉沉舟点点头,却又忍不住笑了,“刚才那一下,跟打在棉花上似的,房梁还挺硬。”
苏晚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抽屉里拿云南白药。厉沉舟坐在地上没动,还盯着房梁看,嘴里小声嘀咕:“早知道就先量量房梁高度了,不然也不至于……”
苏晚拿着药回来,蹲在他身边,对着红肿的地方喷了点药,又用手轻轻揉了揉:“以后别在屋里学这些了,想学就去小区广场,跟张大爷好好学,别自己瞎琢磨,再把哪碰着了,念夏还等着跟你玩呢。”
提到厉念夏,厉沉舟赶紧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去广场学,保证不碰着了。”他说着,试着动了动胳膊肘,虽然还有点疼,但比刚才好多了。他站起身,又想比划两下,却被苏晚一把拉住:“别比划了,再碰着怎么办?先歇会儿,我去给你切盘水果,降降火气。”
厉沉舟只好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着苏晚去厨房的背影,又摸了摸胳膊肘,忍不住笑了——刚才那一下虽然疼,却也挺有意思,就是有点丢面子。他拿起茶几上的太极拳图纸,又翻了翻,指着上面“白鹤亮翅”的招式小声嘀咕:“这个招式看着简单,没想到还挺费胳膊,下次学这个,得离房梁远远的。”
苏晚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看见他还在研究图纸,无奈地摇摇头:“别研究了,先吃西瓜,一会儿念夏醒了,还得陪他玩积木呢。”
厉沉舟接过西瓜,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一边吃一边说:“等念夏再大点,我就带他一起去学太极拳,父子俩一起强身健体,到时候让你看看,我肯定比张大爷打得好!”
“行,我等着看,”苏晚笑着点头,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不过到时候可得选个宽敞地方,别再让你们父子俩都撞着房梁。”
厉沉舟嘿嘿笑了,又咬了一大口西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落在他和苏晚身上,暖烘烘的。他看着茶几上的太极拳图纸,又摸了摸还有点疼的胳膊肘,心里满是踏实——虽然刚才闹了笑话,可身边有苏晚,有即将醒来的儿子,这样的日子,就算偶尔撞撞房梁,也觉得开心又温暖。
没一会儿,卧室里传来厉念夏的哭声,厉沉舟赶紧放下手里的西瓜,擦了擦嘴就往卧室跑:“念夏醒啦!爸爸来啦!”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拿起纸巾擦了擦茶几上的西瓜汁,又把太极拳图纸叠好,放进抽屉里。客厅里还残留着西瓜的甜香,刚才厉沉舟撞房梁的“咚”声好像还在耳边,这样平凡又热闹的日子,就是她最想要的幸福。
厉沉舟抱着厉念夏从卧室里出来,小家伙揉着眼睛,看见苏晚就伸着小手要抱。苏晚接过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头对厉沉舟说:“别想着太极拳了,先陪念夏玩会儿积木,下午咱们去公园,那里宽敞,你要是想打,就在公园练。”
“好嘞!”厉沉舟爽快地答应,从玩具箱里翻出积木,坐在地毯上,开始给厉念夏搭小房子,“念夏你看,爸爸给你搭个带院子的房子,跟咱们夏海的民宿一样,好不好?”
厉念夏咯咯地笑,伸手去抓积木,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苏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嘴角带着温柔的笑。阳光正好,岁月安稳,这样的日子,简单又幸福,真好。
厉沉舟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第一次“抱”起厉念夏的。
那天他醒得早,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她还在睡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踏实的梦。他轻轻起身,没敢吵醒她,赤着脚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蓝色摇篮,里面铺着苏晚昨天刚洗好的白色小毯子,“厉念夏”就躺在里面,闭着眼睛,小脸粉嘟嘟的,呼吸均匀,像个真正的婴儿。
厉沉舟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用胳膊托住“厉念夏”的腰和头,慢慢抱起来。小家伙很“轻”,轻得像一团棉花,他甚至能感觉到“小身体”里传来的“温热”。他低头看着“厉念夏”的脸,鼻子像苏晚,眼睛像自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小声说:“念夏,醒啦?爸爸带你看雨好不好?”
他抱着“厉念夏”走到窗边,手指轻轻点着玻璃上的雨痕:“你看,下雨了,等雨停了,爸爸带你去公园玩,给你买,还带你去看张爷爷打太极拳,好不好?”
“厉念夏”当然不会回应,可厉沉舟却像是听到了回答似的,笑着点点头,又抱着“小家伙”走到沙发边,小心地坐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小小的拨浪鼓,轻轻摇了摇。“咚咚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他看着“厉念夏”的眼睛,像是看到“小家伙”的眼睛亮了起来,正好奇地盯着拨浪鼓看。
“沉舟?你在跟谁说话?”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晚揉着眼睛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她刚醒,脑子还有点迷糊,直到看见厉沉舟抱着空气,手里摇着拨浪鼓,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轻声细语,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厉沉舟听到苏晚的声音,转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把“厉念夏”往苏晚面前递了递:“苏晚,你看念夏醒了,刚才我摇拨浪鼓,他还看我呢,可乖了。”
苏晚站在原地,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看着厉沉舟怀里的“空气”,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厉念夏根本不存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是厉沉舟精神病发作时,产生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固执的幻想。
三个月前,厉沉舟的病情突然反复。那天他们刚从夏海回来,苏晚因为工作室的事忙到很晚,回家时发现厉沉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枕头,嘴里小声嘀咕着“念夏别怕,爸爸在”。她当时就慌了,赶紧带他去医院,医生说他是因为长期情绪紧张,再加上对夏海的过度怀念,引发了新的幻觉,还说这个幻觉很特殊,是他内心深处对“家”的渴望具象化的产物,暂时不能强行打破,只能慢慢引导。
从那以后,厉沉舟的世界里就多了一个“厉念夏”。他会给“念夏”买小衣服、小玩具,会对着空摇篮唱歌,会把“念夏”抱在怀里喂奶(其实是拿着空奶瓶假装),甚至会跟“念夏”一起玩积木——他会把积木搭成小房子,然后假装“念夏”推倒了,再笑着重新搭。
苏晚一开始很痛苦,每次看到厉沉舟对着空气说话,她都忍不住想哭。可她知道,她不能哭,更不能戳破厉沉舟的幻想——医生说,强行打破幻想可能会让他的病情更加严重,甚至出现暴力倾向。所以她只能配合,配合着他给“念夏”换衣服,配合着他一起“喂”“念夏”吃饭,配合着他一起聊“念夏”的未来。
“苏晚,你怎么了?”厉沉舟见苏晚站着不动,有点疑惑地看着她,“是不是累了?那你去歇会儿,我来看着念夏,等会儿我给你煮小米粥,再给念夏冲点奶粉。”
苏晚赶紧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就是刚醒有点懵。你抱好念夏,别摔着他,我去洗漱,然后咱们一起给念夏冲奶粉。”
“好!”厉沉舟开心地点点头,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念夏”,小声说,“你看妈妈多好,一会儿给你冲奶粉,咱们喝完奶粉,就去公园玩好不好?”
苏晚转身走进卫生间,关上门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这三个月来的委屈和疲惫,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想起以前那个虽然偶尔犯糊涂,却能跟她一起捡贝壳、一起放风筝的厉沉舟,想起他在夏海喊着“飞呀飞”的样子,想起他为了保护她跟陆泽打架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走出卫生间。客厅里,厉沉舟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奶瓶,假装在给“念夏”喂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那么温柔,却又那么让人心疼。
“我来吧,”苏晚走过去,从厉沉舟手里接过空奶瓶,“你抱好念夏,我去冲奶粉,放两勺,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好!”厉沉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调整了抱“念夏”的姿势,生怕“小家伙”不舒服。
苏晚拿着空奶瓶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罐早就准备好的、从未开封过的奶粉(其实是医生建议她准备的,用来配合厉沉舟的幻想)。她假装往奶瓶里加奶粉,又假装倒热水,摇了摇,然后走出去,把奶瓶递给厉沉舟:“好了,温度刚刚好,你喂念夏吧。”
厉沉舟接过奶瓶,小心地把“奶嘴”凑到“念夏”的“嘴边”,还时不时停下来,假装“念夏”喝呛了,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苏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无奈。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可她不会放弃,她会一直陪着厉沉舟,直到他的幻觉消失,直到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上午十点多,雨停了。厉沉舟抱着“念夏”,非要去公园玩。苏晚没办法,只能跟他一起去。公园里人不多,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新。厉沉舟抱着“念夏”,沿着湖边慢慢走,嘴里还跟“小家伙”说着话:“念夏你看,那是小鸭子,在水里游呢,是不是很可爱?等你长大了,爸爸带你去夏海看大海龟,比小鸭子大多了。”
苏晚跟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车(是空的,用来配合厉沉舟的幻想),偶尔会跟他搭几句话:“是啊,夏海的大海龟可大了,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带念夏去捡贝壳,跟爸爸一起烤鱼。”
厉沉舟开心地点点头,又抱着“念夏”走到一个长椅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轻轻摇着:“念夏你看,这是爸爸给你买的拨浪鼓,喜欢吗?”
就在这时,一个大概三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车,好奇地看着厉沉舟怀里的“空气”:“叔叔,你怀里是什么呀?是小弟弟吗?我能看看吗?”
厉沉舟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抱紧了怀里的“念夏”,警惕地看着小男孩:“别碰!这是我儿子,你别碰他!”
小男孩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男孩的妈妈赶紧跑过来,抱起孩子,抱歉地对苏晚说:“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吓到你们了。”
苏晚赶紧说:“没事没事,是我们不好意思,吓到孩子了。”
小男孩的妈妈抱着孩子走了,厉沉舟还紧紧抱着怀里的“念夏”,脸色有点苍白,身体微微发抖。苏晚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沉舟,没事了,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去那边看小鸭子,好不好?”
厉沉舟慢慢点了点头,跟着苏晚走到湖边。他看着湖里的小鸭子,怀里的“念夏”好像也不那么“紧张”了,他小声对“小家伙”说:“念夏别怕,爸爸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
苏晚看着他,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她知道,厉沉舟的幻想已经越来越深了,他开始对“念夏”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这既是好事(说明他的内心还有爱的能力),也是坏事(说明他越来越难回到现实)。
下午回到家,厉沉舟抱着“念夏”睡了午觉。苏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医生打了个电话,说了上午在公园发生的事。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让她继续配合,不要刺激厉沉舟,还说最近会安排一次上门复诊,看看能不能调整治疗方案。
挂了电话,苏晚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天空已经放晴了,露出了淡淡的蓝色。她想起以前跟厉沉舟一起在夏海看海的日子,想起他们一起捡贝壳、一起烤鱼、一起放风筝的日子,想起他喊着“飞呀飞”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多希望厉沉舟能早点醒过来,多希望他们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哪怕只是平平淡淡地过着,也好。
大概下午三点多,厉沉舟醒了。他抱着“念夏”从卧室里出来,脸上带着笑:“苏晚,念夏刚才做梦了,还笑呢,肯定是梦见去夏海捡贝壳了。”
苏晚赶紧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是吗?那等周末,咱们带念夏去夏海好不好?去看看大黄,看看张奶奶,再捡点贝壳回来,给念夏做个小项链。”
“好啊!”厉沉舟开心得跳了起来,抱着“念夏”在客厅里转了个圈,“念夏你听到了吗?妈妈说周末带咱们去夏海,开心不开心?”
苏晚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既温暖又心酸。她知道,去夏海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以厉沉舟现在的病情,根本不能长途旅行。可她不想打破他的期待,不想让他失望——她只能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跟医生沟通,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式满足他的愿望,比如给他看夏海的照片、视频,或者带他去附近的海边公园。
晚上,苏晚做了厉沉舟爱吃的红烧肉,还做了几个清淡的蔬菜。她假装给“念夏”准备了“辅食”(其实是一小碗米糊,放在空的婴儿碗里),然后跟厉沉舟一起“喂”“念夏”吃饭。厉沉舟吃得很开心,还时不时给“念夏”夹“菜”,嘴里说着:“念夏多吃点,长高高,以后跟爸爸一起打太极拳。”
吃完晚饭,厉沉舟主动帮苏晚洗碗。他洗得很认真,虽然偶尔会把碗碰得叮当响,却还是坚持要洗。苏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慨。她知道,厉沉舟虽然活在幻想里,却还是记得要照顾她,记得要帮她做事——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那个善良、体贴的厉沉舟。
洗完碗,厉沉舟抱着“念夏”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放起了以前在夏海拍的视频。视频里,他正在海边捡贝壳,苏晚在旁边笑着拍他,大黄在沙滩上跑着,张奶奶坐在院子里择菜。厉沉舟看着视频,嘴里跟“念夏”说着:“念夏你看,这是爸爸在捡贝壳,这是妈妈,这是大黄,这是张奶奶,等咱们去了夏海,爸爸也带你捡贝壳,好不好?”
苏晚坐在他身边,看着视频里的画面,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视频拍摄的那天,阳光很好,海风很暖,厉沉舟笑得像个孩子,那是他病情最稳定、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她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多希望厉沉舟能一直那么开心。
大概晚上九点多,厉沉舟抱着“念夏”去“睡觉”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念夏”放在摇篮里,盖好小毯子,然后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给“念夏”唱摇篮曲。苏晚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不成调的摇篮曲,心里满是心疼。
等厉沉舟睡着后,苏晚轻轻走进卧室,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摇篮边,看着空无一物的摇篮,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她知道,照顾厉沉舟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可她不会放弃——她会一直陪着他,陪着他走过这段黑暗的日子,陪着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陪着他一起去夏海,一起捡贝壳,一起放风筝,一起过着简单又幸福的日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卧室里,照亮了厉沉舟熟睡的脸,也照亮了空无一物的摇篮。苏晚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厉沉舟的手,小声说:“沉舟,我等你,等你醒过来,咱们一起去夏海,一起看大海,一起过咱们的小日子。”
厉沉舟好像听到了她的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苏晚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总有一天,厉沉舟会醒过来,会回到她身边,会回到他们共同的现实世界里,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一起走向更幸福的未来。
厉沉舟是在四月的一个午后,突然对着阳台的空摇篮“春心荡漾”的。
那天阳光特别好,暖融融地洒在客厅里,把阳台的藤椅都晒得发烫。苏晚刚把洗好的床单晾在阳台上,转身就看见厉沉舟蹲在空摇篮旁边,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黄色围嘴,手指轻轻摩挲着围嘴上的小鸭子图案,嘴角翘得老高,眼神软得像化了的蜂蜜。
“苏晚,你看这个围嘴,”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点雀跃,把围嘴举起来给苏晚看,“昨天我去超市,看见这个小鸭子特别可爱,就给念夏买了,你说他戴上会不会像个小鸭子?”
苏晚的脚步顿在原地,阳光落在她脸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她看着厉沉舟手里的围嘴——那是他昨天去超市时,对着货架上的婴儿用品区站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执意要买的。当时她没拦着,只是默默付了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
她知道,厉念夏根本不存在。从三个月前厉沉舟病情反复,产生这个关于“儿子”的幻觉开始,这个名字、这个“小生命”,就只活在厉沉舟的世界里。空摇篮、小衣服、围嘴、拨浪鼓……所有这些“婴儿用品”,都是厉沉舟用自己的幻想一点点“填满”的,也是苏晚为了配合他,不得不陪着他一起“守护”的假象。
“会的,”苏晚走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着点笑意,“念夏皮肤白,戴黄色肯定好看,像个胖乎乎的小鸭子,特别可爱。”
厉沉舟听了,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被点亮的小灯。他小心翼翼地把围嘴铺在空摇篮里的小毯子上,又伸手在摇篮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怀里的“小家伙”:“念夏乖,等妈妈把衣服洗好,咱们就试试新围嘴,好不好?爸爸还买了小袜子,也是黄色的,咱们凑一套。”
他说得特别认真,手指在摇篮里的“空气”上轻轻划过,像是在触碰一个真的婴儿柔软的皮肤。苏晚站在旁边,看着他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对“儿子”的疼爱,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软了好几个度——心里又疼又无奈。
这不是厉沉舟第一次这样。前几天,他还抱着一个空的婴儿抱被,坐在沙发上跟“念夏”说话,说要带“他”去公园看樱花,说要给“他”买草莓味的辅食,说得眉飞色舞,连苏晚叫他吃饭都没听见。还有一次,他半夜突然醒过来,说“念夏哭了”,非要去阳台的摇篮边“哄”,苏晚拦都拦不住,只能陪着他在阳台站了半个多小时,看着他对着空摇篮轻轻哼摇篮曲。
“我去给念夏冲点奶粉吧,”厉沉舟突然站起来,转身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得像个孩子,“刚才他好像有点饿了,我听见他‘哼哼’了。”
苏晚赶紧跟上去:“我来吧,你陪念夏等着,水温我掌握得准。”她怕厉沉舟拿着空奶瓶假装冲奶粉时,会因为太投入而打翻热水——之前就发生过一次,他盯着空奶瓶“晃匀奶粉”,没注意热水洒在手上,烫红了一大片,却还惦记着“念夏等着喝奶”。
厉沉舟点点头,又跑回阳台,蹲在摇篮边,小声跟“念夏”嘀咕:“念夏别急,妈妈在冲奶粉了,马上就好,咱们喝完奶,爸爸带你玩拨浪鼓,好不好?”
苏晚在厨房打开水龙头,冷水顺着指尖流下来,让她稍微清醒了点。她看着橱柜里那罐从未开封的奶粉——那是医生建议她准备的,说要“配合幻觉,减少患者的焦虑”——心里一阵发紧。她假装往空奶瓶里加了两勺奶粉,又倒了点温水,盖好盖子轻轻摇晃,动作尽量做得跟真的冲奶粉一样。
“好了,”苏晚拿着空奶瓶走出厨房,递给厉沉舟,“温度刚好,你喂念夏吧,我去把他的小勺子洗了,一会儿好喂辅食。”
厉沉舟接过奶瓶,小心翼翼地走到摇篮边,弯下腰,假装把“奶嘴”放进“念夏”的“嘴里”。他喂得特别慢,时不时停下来,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念夏”的“脸颊”,小声说:“慢点喝,别呛着,不够爸爸再给你冲。”
苏晚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想起医生上次说的话:“这个幻觉是他内心对‘完整家庭’的渴望,他把所有的温柔和期待都放在了这个不存在的孩子身上,现在不能强行打破,只能慢慢引导,让他逐渐意识到现实。”
可“慢慢引导”谈何容易。厉沉舟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深,甚至到了“春心荡漾”的地步——他会对着空摇篮笑,会因为“念夏”的“小举动”(其实是他自己的想象)而开心半天,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连以前最喜欢的放风筝、捡贝壳,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苏晚,你看!”厉沉舟突然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惊喜,“念夏会抓奶瓶了!他刚才抓着我的手,想自己拿奶瓶呢!”
苏晚赶紧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摇篮——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手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着”。可她还是配合着笑了:“真的吗?咱们念夏真厉害,才这么小就会抓东西了,以后肯定特别聪明。”
厉沉舟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继续“喂”着“念夏”,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温柔得不像话。可苏晚知道,这份温柔的背后,是他被困在幻觉里的痛苦,是她只能看着却无法轻易打破的无奈。
下午,厉沉舟非要带着“念夏”去小区广场“晒太阳”。他推着一个空的婴儿车,车里面铺着小毯子,放着那个黄色的小围嘴,像是真的有个婴儿躺在里面。苏晚跟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件小外套,假装是给“念夏”准备的。
广场上有几个带孩子的老奶奶,看见厉沉舟推着婴儿车,笑着走过来问:“小厉,这是你家孩子啊?多大了?真可爱。”
厉沉舟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是被夸了的年轻人,语气里带着点骄傲:“刚满三个月,叫念夏,厉害着呢,今天还会抓奶瓶了。”
老奶奶们笑着附和,说孩子长得好、聪明,厉沉舟听得眉飞色舞,打开婴儿车的遮阳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念夏”的“姿势”,生怕“小家伙”晒着。苏晚站在旁边,听着他跟老奶奶们聊“念夏”的“日常”——其实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细节,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有个老奶奶想伸手摸摸“念夏”,苏晚赶紧上前一步,笑着说:“阿姨,孩子刚睡着,怕吵醒他,等他醒了您再跟他玩。”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给厉沉舟使了个眼色,怕他因为别人碰不到“孩子”而产生焦虑。
厉沉舟赶紧点点头,把婴儿车往旁边推了推:“对,念夏刚睡着,别吵醒他,咱们小声点。”
老奶奶们笑着走开了,厉沉舟蹲在婴儿车旁边,轻轻拍着车里面的“空气”,小声说:“念夏别怕,爸爸在呢,等你醒了咱们就回家,妈妈给你做了草莓泥。”
苏晚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声说:“沉舟,风有点大了,咱们带念夏回家吧,别让他着凉了。”
厉沉舟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好,咱们回家,别让念夏冻着。”
回去的路上,厉沉舟推着空婴儿车,脚步放得很慢,时不时低头看看车里的“念夏”,嘴角还挂着笑。苏晚跟在他身边,看着他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她可以试着用厉沉舟对“念夏”的这份感情,慢慢引导他回到现实。
晚上,厉沉舟坐在沙发上,给“念夏”讲“故事”——其实是他自己编的,关于夏海的贝壳、海边的小鱼,还有大黄的故事。苏晚坐在他旁边,听着他讲,偶尔会插一两句话:“念夏肯定很想去夏海吧?等爸爸身体好点,咱们带念夏去夏海捡贝壳,好不好?”
厉沉舟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好!等我身体好点,咱们就去夏海,带念夏看大海,看大黄,还给他烤小鱼吃。”
“那爸爸要好好吃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哦,”苏晚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只有爸爸身体好了,才能带念夏去夏海,才能陪念夏长大,对不对?”
厉沉舟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对!我要好好吃药,好好治病,等我好了,就带念夏去夏海,陪他一起玩!”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引导的开始——用他对“念夏”的爱,作为他恢复的动力,让他慢慢意识到,只有回到现实,才能实现那些关于“念夏”的美好愿望。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经常会跟厉沉舟聊起“带念夏去夏海”的事。她会跟他说夏海的沙滩现在怎么样了,大黄是不是还那么喜欢吃鸡腿,张奶奶家的小鸡是不是长大了,还会拿出以前在夏海拍的照片,跟他一起看,说:“你看,这是爸爸以前在夏海捡的贝壳,等咱们带念夏去,也给他捡一个最大的,好不好?”
厉沉舟每次都会听得很入迷,还会主动跟苏晚讨论“带念夏去夏海要准备什么”——要带他的小围嘴、小袜子,要带拨浪鼓,还要带他最喜欢的小鸭子玩具。他甚至会主动吃药,主动跟医生视频沟通病情,说:“我要快点好起来,带念夏去夏海。”
医生说,这是好现象,厉沉舟已经开始把对“念夏”的感情,转化为恢复的动力,虽然还没意识到“念夏”不存在,但至少已经有了“回到现实”的意愿。
有一天晚上,厉沉舟突然醒过来,坐在床上,看着阳台的空摇篮,半天没说话。苏晚被他的动静吵醒,轻声问:“沉舟,怎么了?是不是念夏不舒服?”
厉沉舟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迷茫,还有点困惑:“苏晚,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带念夏去夏海,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抱不到他,他好像……好像不在那里。”
苏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坐起来,握住他的手:“那只是个梦,念夏就在摇篮里呢,咱们明天再跟他说去夏海的事,好不好?”
厉沉舟点点头,却没再像以前那样立刻去摇篮边“看”念夏,只是靠在床头,眼神里满是疑惑。苏晚知道,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对这个“孩子”的存在产生怀疑了——这是打破幻觉的第一步,虽然艰难,却是好的开始。
她轻轻拍着厉沉舟的背,像以前哄他睡觉那样,小声说:“别想了,好好睡觉,等明天醒了,咱们给念夏试新围嘴,还带他去广场晒太阳,好不好?”
厉沉舟慢慢闭上眼睛,靠在苏晚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苏晚却没睡着,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相信,总有一天,厉沉舟会从幻觉里走出来,会意识到“念夏”虽然不存在,但他们之间的爱、他们对未来的期待,都是真实的。
第二天早上,厉沉舟醒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看“念夏”,而是坐在床上,看着苏晚,小声说:“苏晚,昨天的梦,我好像还记得……念夏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在?”
苏晚的心一紧,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握住厉沉舟的手,眼神坚定又温柔:“沉舟,念夏虽然不在咱们身边,但他一直活在咱们心里。咱们对他的爱,对未来的期待,都是真的。只要咱们一起努力,好好治病,以后肯定会有属于咱们的幸福生活,对不对?”
厉沉舟的眼睛慢慢红了,他看着苏晚,又看了看阳台的空摇篮,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对……咱们一起努力,好好治病。”
苏晚知道,这只是开始,厉沉舟要完全走出幻觉,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她不着急,她会一直陪着他,用耐心和爱,一点点引导他回到现实。她会跟他一起回忆夏海的美好,一起期待未来的日子,一起面对病情的反复,直到他真正醒过来,直到他们能一起,去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真实的幸福。
那天上午,厉沉舟没有再对着空摇篮说话,只是把那个黄色的小围嘴叠好,放在了抽屉里。他看着苏晚,笑着说:“苏晚,咱们今天去公园放风筝吧,就像以前那样,我还想放那个蓝色的鲸鱼风筝。”
苏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用力点点头:“好!咱们现在就去,我去拿风筝!”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暖融融的。厉沉舟看着苏晚跑向书房的背影,嘴角慢慢翘了起来。他知道,“念夏”或许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但苏晚的爱、他们之间的回忆、对未来的期待,都是真实的。他会好好治病,好好生活,为了苏晚,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也为了那个活在他心里的、名为“念夏”的美好愿望。
厉沉舟是在一个飘着冷雨的清晨,踏上巴山楚水这片土地的。
火车在山间小站停下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把远处的青山染成了墨色,近处的土坯房屋顶冒着淡淡的青烟,混着雨雾,透着股说不出的凄凉。他拎着个旧帆布包,包上还沾着夏海的细沙——里面装着奶奶织的脖套、那串红色佛珠,还有几个没来得及送给“念夏”的小围嘴,一步步走下火车台阶,脚刚沾到站台的湿泥,就打了个哆嗦。
“这地方,可比夏海冷多了。”他小声嘀咕着,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抬头往站台外看。来接他的是远房表叔,一个皮肤黝黑、穿着胶鞋的中年男人,看见他,赶紧递过来一把旧伞:“沉舟啊,可算等着你了,快上车,雨越下越大了。”
表叔的三轮车就停在站台外,车斗里铺着块塑料布,厉沉舟坐在上面,冷风夹着雨丝往脖子里灌,他赶紧把奶奶织的脖套拿出来戴上,深灰色的毛线裹着下巴,总算有了点暖意。三轮车在泥泞的小路上颠簸着,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片片泥点,打在帆布包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表叔,咱们还要走多久啊?”厉沉舟抓着车斗的栏杆,声音被风吹得有点发飘。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表叔回头喊了一声,“你婶子在家炖了腊肉,咱们回去就能吃,暖和暖和。”
厉沉舟点点头,往远处看。巴山楚水的山真高啊,一座连着一座,像巨人的脊背,云雾绕在半山腰,看不清山顶的模样。路边偶尔能看见几户人家,土坯墙,茅草顶,门口挂着玉米棒子和红辣椒,却没什么人,只有几只鸡在屋檐下躲雨,偶尔叫两声,更显得这地方冷清。
他想起在夏海的日子,阳光、沙滩、海浪,还有苏晚的笑。临走前,苏晚把帆布包递给他,眼睛红红的:“沉舟,去表叔家好好待着,按时吃药,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等你好点了,咱们就回夏海。”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医生说,换个安静的环境,或许对他的病情有好处,苏晚也是没办法,才让他来这偏远的巴山楚水。可现在坐在这颠簸的三轮车上,看着眼前的凄凉景象,他突然有点后悔,有点想苏晚,想夏海的贝壳,想小区广场的风筝。
三轮车翻过山,终于到了表叔家。那是一座小小的土坯房,院子里堆着柴火,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菜,婶子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们,赶紧迎上来:“可算回来了,快进屋,别冻着了。”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挂在房梁上,炕上铺着粗布褥子,炕桌已经摆好了,上面放着一碗腊肉、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粥。厉沉舟坐在炕边,喝着热粥,腊肉的香味裹着热气往鼻子里钻,浑身的冷意总算散了点。
“沉舟啊,你就在这安心住,”婶子坐在旁边,给他夹了块腊肉,“山里清净,空气也好,对你身子有好处。白天没事你就去山上转转,采点野菜,晚上跟你叔一起看看电视,日子也舒坦。”
厉沉舟点点头,嘴里嚼着腊肉,却没什么味道——他还是想念苏晚做的红烧肉,想念夏海的清蒸鱼,想念冰露汽水的甜味。
接下来的日子,厉沉舟就在这巴山楚水的小村里住了下来。每天早上,他会跟着表叔去山上砍柴,或者去田里帮忙除草。山里的空气确实好,清晨有雾,中午有太阳,傍晚有晚霞,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苏晚的笑声,少了夏海的海浪声,少了“念夏”的“咿呀”声(虽然那只是他的幻觉)。
有时候,他会坐在山顶的石头上,看着远处的青山,手里攥着那串红色佛珠,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山里的草木味,他会想起在夏海的海边,也是这样坐着,苏晚在旁边捡贝壳,大黄在沙滩上跑,那时候的日子,多热闹啊。
有一天,他去山上采野菜,看见一只小松鼠在松树上跳,毛茸茸的尾巴,像个小毛球。他想起在夏海捡的小螃蟹,想起给“念夏”买的小鸭子围嘴,突然就红了眼睛——要是苏晚在,肯定会笑着说“这小松鼠真可爱”,要是“念夏”在,肯定会伸手去抓,虽然抓不到。
他蹲在地上,看着小松鼠跑远,眼泪掉在湿草上,很快就被风吹干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脖套,奶奶的味道好像还在,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晚上,苏晚给表叔家打电话,厉沉舟握着听筒,声音有点发颤:“苏晚,这里好冷,山里好多树,我今天看见小松鼠了,很可爱。”
“是吗?那挺好的,”苏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电流声,却还是那么温柔,“你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别冻着了,我下个月有空,就去看你。”
“真的吗?”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真的会来看我?”
“真的,”苏晚笑着说,“我还会给你带红烧肉,带冰露汽水,带咱们捡的贝壳,好不好?”
“好!”厉沉舟赶紧点头,挂了电话,心里的凄凉好像一下子就散了,满是期待——他等着苏晚来,等着吃红烧肉,等着听她讲夏海的事,等着跟她一起,再回到那个有阳光、有沙滩的地方。
从那以后,厉沉舟每天都盼着苏晚来。他会去村口的路上等,有时候一等就是半天,看见有三轮车过来,就赶紧跑过去看,是不是苏晚来了。表叔和婶子看着他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劝他:“沉舟啊,别急,苏晚姑娘肯定会来的,你先好好照顾自己。”
他还会去山上采野花,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捆成一束,放在炕边的小桌上——他想等苏晚来了,送给她,就像在夏海,他把捡的贝壳送给她一样。
有一天,他在山上砍柴时,不小心把手指砍破了,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没觉得疼,只是赶紧用衣服擦了擦,心里想着:“可别留疤,不然苏晚看见了会担心的。”他想起以前苏晚脸上受伤时,他也是这么担心,这么心疼,现在终于明白,那种担心的感觉,是因为在乎。
回到家,婶子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包一边说:“你这孩子,干活怎么不小心点,要是苏晚姑娘来了,看见你这样,肯定要怪我们没照顾好你。”
厉沉舟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苏晚不会怪表叔和婶子,苏晚会怪他不小心,会心疼他,会像以前那样,轻轻揉着他的伤口,说“以后要小心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里的树叶慢慢变黄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厉沉舟把苏晚给他带的厚衣服都穿上了,脖子上的脖套也一直没摘,每天还是会去村口等苏晚,炕边的野花换了一茬又一茬,却还是没等到苏晚的身影。
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夏海,苏晚在海边捡贝壳,他抱着“念夏”,跟在后面跑,大黄在旁边摇着尾巴,阳光暖烘烘的,海浪声很好听。他笑得很开心,可突然,海浪变大了,把苏晚卷走了,他想跑过去救,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晚消失在海里,他大喊着“苏晚”,一下子就醒了。
醒来时,炕边的灯还亮着,他的额头上全是汗,心里满是害怕。他赶紧摸出手机,想给苏晚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信号——山里信号不好,只有在村口的高地上才能打通电话。
他穿上衣服,不顾外面的冷雨,跑向村口的高地。雨丝打在脸上,有点疼,他却顾不上,只想赶紧给苏晚打电话,确认她没事。跑到高地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手也冻得通红,他赶紧拿出手机,拨了苏晚的号码。
“喂,沉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苏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
“苏晚,你没事吧?”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刚才梦见你被海浪卷走了,我好害怕,你没事吧?”
“傻瓜,我没事,”苏晚的声音温柔了很多,“我在夏海呢,好好的,你别担心。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别害怕,我在呢,我下个月肯定去看你。”
厉沉舟听着苏晚的声音,心里的害怕慢慢散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苏晚,我想你,我想回夏海,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好冷,好凄凉。”
“我知道,”苏晚的声音也有点发颤,“再等等,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就去接你回夏海,咱们还一起捡贝壳,一起放风筝,一起喝冰露汽水,好不好?”
“好!”厉沉舟点点头,挂了电话,站在高地上,看着远处的黑暗,心里满是期待。雨还在下,可他觉得没那么冷了,因为他知道,苏晚在等他,夏海在等他,他们的幸福日子,也在等他。
从那以后,厉沉舟不再每天去村口等了,他开始帮表叔和婶子做更多的活,砍柴、挑水、喂猪,把自己的日子安排得满满的。他还会去山上采更多的野花,把它们晒成干花,放在帆布包里——他想等回夏海的时候,把这些干花送给苏晚,告诉她,在巴山楚水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想她。
山里的冬天来了,下了第一场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厉沉舟坐在炕边,看着窗外的雪,手里拿着苏晚给他寄来的照片——照片上,苏晚站在夏海的海边,手里拿着一个贝壳,笑得很开心。他把照片放在胸口,小声说:“苏晚,我等你,等你接我回夏海。”
终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苏晚来了。她坐着长途汽车,拎着个大行李箱,里面装着红烧肉、冰露汽水,还有厉沉舟的衣服。当她出现在村口时,厉沉舟正在院子里劈柴火,看见她,手里的斧头一下子掉在地上,他跑过去,一把抱住苏晚,声音哽咽着:“苏晚,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沉舟,”苏晚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咱们现在就回夏海,再也不分开了。”
表叔和婶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笑着说:“回去好,回去好,夏海暖和,适合你们年轻人。”
厉沉舟拎着他的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干花、佛珠、脖套,还有对苏晚的思念,跟着苏晚,踏上了回夏海的路。车离开巴山楚水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青山被雪覆盖着,虽然凄凉,却也留下了他一段难忘的日子——一段充满等待、思念,却也满是希望的日子。
他靠在苏晚身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变化,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巴山楚水的凄凉已经过去,等待他的,是夏海的阳光、沙滩、海浪,是苏晚的笑,是他们一起创造的、充满温暖和幸福的未来。
厉沉舟是在夏海的沙滩上,踩着退潮后微凉的细沙,突然问出这句话的。
那天下午没有风,太阳把沙滩晒得暖烘烘的,远处的海平线跟天空连在一起,蓝得像一块没被染过的布。他手里攥着个刚捡的小贝壳,贝壳上带着淡紫色的花纹,是苏晚说的“像小喇叭花”的那种。苏晚坐在旁边的礁石上,正把之前捡的贝壳往玻璃罐里装,听见他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厉沉舟蹲下来,把小贝壳放在沙滩上,用手指在贝壳周围画圈,沙子被他揉得细细的,沾在指缝里。他没看苏晚,声音轻轻的,像被海风裹着:“昨天表叔打电话来,说山里下了第一场雪,问咱们什么时候再回去。我就想起在巴山楚水的时候,晚上躺在炕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总觉得冷,那时候就想,要是能早点回夏海就好了。”
苏晚放下手里的玻璃罐,走到他身边,也蹲下来,捡起那个带紫色花纹的贝壳,放在手心里转了转:“现在回来了,不冷了,也不用听山里的风声了,是不是觉得幸福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厉沉舟摇摇头,终于抬起头看苏晚。他的眼睛里映着远处的海,亮闪闪的,“在巴山楚水的时候,我觉得幸福就是能早点回夏海,能吃到你做的红烧肉,能看见你笑。可现在回来了,每天能捡贝壳,能喝冰露汽水,能跟你一起看海,我又觉得,好像还有比这些更不一样的东西。”
苏晚笑了,把贝壳放回他手里,指尖碰到他沾着沙子的手,暖暖的:“那你觉得,幸福是什么样的?是像咱们捡的贝壳,得是彩色的、好看的才叫幸福?还是像冰露汽水,得是冰的、甜的才叫幸福?”
厉沉舟捏着贝壳,壳子的边缘有点凉,却让他心里更清楚了点。他站起来,拉着苏晚的手,往海边走了两步,海水刚好漫到脚踝,凉丝丝的,却不刺骨。他指着远处飘着的小渔船,说:“你看那艘船,早上出去打渔,傍晚能载着满船的鱼回来,船长能跟家里人一起吃新鲜的鱼,你说他幸福吗?”
“应该是幸福的吧。”苏晚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能靠自己的力气养活家里人,能每天看见海,能吃着自己打回来的鱼,这就是他的幸福。”
“那咱们呢?”厉沉舟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认真,还有点期待,“咱们没有渔船,不用打渔,每天就是捡贝壳、看海、喝汽水,这算不算幸福?”
苏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伸手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他的头发比在巴山楚水的时候长了点,软乎乎地贴在额头上,像个刚从海边跑回来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沉舟,幸福不是只有一种样子的。不是说有渔船、能打渔才叫幸福,也不是说必须有很多钱、住很大的房子才叫幸福。”
她指着他们脚边的海水,水里有几只小小的螃蟹,正横着爬,想钻进沙子里:“你看这些小螃蟹,它们的幸福就是能找到安全的沙子洞,能躲过海鸟的嘴巴,能每天在海里爬来爬去,不用怕被人抓走。对它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幸福了。”
厉沉舟蹲下来,看着那些小螃蟹,没敢伸手碰,怕吓着它们。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那咱们的幸福,就是能一起在夏海捡贝壳,一起喝冰露汽水,一起看日出日落,对不对?”
“是,也不全是。”苏晚也蹲下来,跟他一起看小螃蟹,“咱们的幸福,是你在巴山楚水的时候,会每天去村口等我,会把采的野花晒成干花,想送给我;是你不小心砍破手指的时候,会怕我担心,会赶紧把伤口藏起来;是你做噩梦梦见我被海浪卷走的时候,会冒着冷雨跑去高地给我打电话,确认我没事。”
她转过头,看着厉沉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幸福不是那些能看见的东西,不是贝壳有多好看,汽水有多甜,而是你心里装着我,我心里也装着你,是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都能一起面对,一起等,一起盼着好日子。”
厉沉舟愣住了,手里的贝壳差点掉在地上。他想起在巴山楚水的日子,每天晚上躺在炕上,摸着奶奶织的脖套,就会想起苏晚的笑;想起那次做噩梦,跑出去打电话时,手冻得通红,可听见苏晚声音的那一刻,心里就暖了;想起苏晚来接他的时候,他抱着她,觉得全世界的冷都消失了。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厉沉舟慢慢站起来,拉着苏晚的手,往沙滩上的遮阳棚走。阳光透过棚子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一层碎金子。他看着苏晚的侧脸,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却还是很好看,“幸福就是,我饿的时候,你会给我做红烧肉;我冷的时候,你会给我戴脖套;我害怕的时候,你会陪着我;我想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苏晚笑着点点头,伸手帮他拍掉裤子上的沙子:“对,就是这样。幸福不是什么大道理,就是咱们每天过的小日子,是你记得我爱吃的菜,我记得你怕黑,是咱们一起捡的每一个贝壳,一起喝的每一瓶冰露汽水,一起看的每一次日出日落。”
他们坐在遮阳棚下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海。有几个小孩在沙滩上跑,手里拿着小铲子,笑声传得很远。厉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水果糖,一颗递给苏晚,一颗自己剥开,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味在嘴里散开,混着海风的咸味,格外好吃。
“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我总觉得幸福离我很远。”厉沉舟一边吃糖,一边说,“那时候每天要吃药,要打针,要听医生说话,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后来遇见你,你带我去夏海,带我捡贝壳,带我喝冰露汽水,我才知道,原来幸福离我这么近。”
苏晚接过他递来的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她看着厉沉舟的眼睛,里面满是真诚:“其实幸福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以前你没看见。现在你看见了,以后咱们就一起把幸福的日子过下去,好不好?”
“好!”厉沉舟重重地点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以后咱们每天都来捡贝壳,每天都喝冰露汽水,每天都一起看海。等冬天来了,咱们就去镇上买红薯,烤着吃,暖乎乎的。”
“还要一起去看张奶奶,看大黄。”苏晚补充道,“大黄肯定还记得你,记得你给它买的鸡腿。”
“对!还要给大黄买鸡腿!”厉沉舟开心地笑了,站起来,拉着苏晚的手,“咱们现在就去捡更多的贝壳,把玻璃罐装满,回家放在桌子上,每天都能看见。”
苏晚笑着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海边走。海水漫过脚踝,凉丝丝的,却很舒服。厉沉舟的手很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跑掉似的。她看着厉沉舟的背影,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脚步轻快得像个孩子,心里满是温暖。
她知道,厉沉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幸福——不是那些遥远的、看不见的东西,而是身边的人,是手里的温度,是每天一起过的小日子。而她会一直陪着他,一起捡贝壳,一起喝汽水,一起看海,一起把这些小日子,过成最幸福的样子。
傍晚的时候,他们捡了满满一玻璃罐的贝壳,有白色的、褐色的,还有带紫色花纹的。厉沉舟抱着玻璃罐,苏晚跟在他身边,一起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苏晚,”厉沉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苏晚,眼睛里满是认真,“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幸福的时候。”
苏晚笑着点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也是。”
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远处的海面上,夕阳正慢慢往下沉,把海水染成了橘红色。厉沉舟抱着玻璃罐,苏晚拉着他的手,一起往家的方向走。他们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因为他们知道,幸福就在身边,就在手里,就在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路里。
厉沉舟是在夏海镇上的卤味店门口,盯着玻璃柜里的酱鸡腿,突然说这话的。
那天下午他跟苏晚来镇上买东西,苏晚去药店帮他买常备药,让他在卤味店门口等着。他趴在柜台上,看着里面油亮亮的酱鸡腿——上次给大黄带的就是这个味道,大黄吃得连骨头都舔干净了。正想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杂货店走出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盐和酱油,不是陆泽是谁?
陆泽也看见他了,脚步顿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攥得更紧了,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过来,声音有点发涩:“沉舟,你……你也来镇上买东西?”
厉沉舟没说话,只是把脸转过去,盯着柜台上的价目表,假装没听见。他心里有点乱——自从陆泽刑满释放,在胡辣汤店打工,又后来盘下店自己做老板,他们虽然没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却也一直没怎么联系。上次在医院复查,偶遇陆泽来给生病的母亲抓药,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没多说一句话。
“我……我听说你回夏海了,”陆泽站在他旁边,没敢靠太近,“本来想找时间去看看你和苏晚,又怕你们……不想见我。”
厉沉舟这才转过头,看着陆泽。他比以前瘦了点,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手里的塑料袋因为用力,边缘都被捏得变形了。厉沉舟想起以前陆泽穿着西装、意气风发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解气,有不屑,还有点说不清的复杂。
“不用了,”厉沉舟的声音很淡,“我们挺好的,不用你来看。”
陆泽的脸一下子红了,耳朵也有点发烫,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伤害了你和苏晚,我……我一直想跟你们好好道歉,可每次都没勇气。”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恳求,“沉舟,我知道我以前混蛋,可我现在真的改了,胡辣汤店的生意也慢慢好起来了,我……我就是想跟你说,以前的事,对不起。”
厉沉舟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他想起苏晚脸上的伤,想起工作室里被砸坏的贝壳样品,想起陆泽说“让苏晚留疤才能留在你身边”的话,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忍不住想发火。
“道歉有什么用?”厉沉舟的声音提高了点,引来旁边几个路人的目光,“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让苏晚脸上的伤消失?就能让被砸坏的东西复原?就能让我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们的?”
陆泽的脸更红了,头低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有点发颤:“我知道道歉没用,可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做了那些事,伤害了你们……”
“后悔有什么用?”厉沉舟打断他,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当初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悔?你想让苏晚留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会疼?你砸工作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心血?”
他看着陆泽,眼神里满是冰冷:“我告诉你,陆泽,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朋友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我有你这样的‘朋友’,简直就是耻辱!”
“耻辱”两个字,厉沉舟说得又重又清楚,像一把锤子砸在陆泽心上。陆泽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他看着厉沉舟,眼睛里满是震惊和受伤,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路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扎着。
“沉舟,怎么了?”苏晚买完药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赶紧走过来,拉了拉厉沉舟的胳膊,“别跟他吵了,咱们该回去了。”
厉沉舟看了苏晚一眼,心里的火气消了点,却还是没给陆泽好脸色:“没什么,跟不相干的人废话而已。”
苏晚看了看陆泽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厉沉舟紧绷的侧脸,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她对陆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拉着厉沉舟的手,往车站的方向走:“别生气了,跟他不值得,咱们还要去给大黄买鸡腿呢。”
厉沉舟没说话,任由苏晚拉着他走。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泽还站在卤味店门口,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几包盐和酱油撒了出来,却没捡。厉沉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回头——他不后悔说那些话,陆泽当初做的事,就该承受这些。
走到车站,苏晚帮厉沉舟买了瓶冰露汽水,递到他手里:“喝点汽水,消消气。我知道你还在怪他,可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也别总揪着不放了,好不好?”
厉沉舟接过汽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汽水滑进喉咙,让他心里的火气又消了点。他看着苏晚,语气里满是不解:“他当初那么伤害你,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我不是替他说话,”苏晚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平静,“我只是觉得,事情都过去了,咱们总揪着不放,只会让自己不开心。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咱们就别再跟他计较了,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厉沉舟没说话,又喝了一口汽水。他想起刚才陆泽的样子,心里的冰冷慢慢散了点,却还是坚持:“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更不会把他当朋友。我有他这样的‘朋友’,就是耻辱。”
苏晚笑了笑,没再跟他争,只是拉着他的手,等公交车:“好,都听你的。咱们回去给大黄买鸡腿,再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好不好?”
提到红烧肉和大黄,厉沉舟的脸色终于好了点,点了点头:“好,给大黄买最大的鸡腿,再给它带点狗粮。”
公交车来了,他们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厉沉舟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他知道苏晚说得对,总揪着过去不放只会让自己不开心,可他就是没办法原谅陆泽,没办法忘记那些伤害。
回到夏海的老房子,张奶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大黄也摇着尾巴跑过来,蹭着厉沉舟的裤腿。厉沉舟从包里拿出买的鸡腿,递给大黄,大黄叼着鸡腿,跑到旁边的草地上,开心地吃了起来。
“沉舟啊,听说你今天在镇上跟人吵架了?”张奶奶坐在院坝里的石凳上,一边择菜一边问,“是跟以前那个……砸你工作室的小伙子吧?”
厉沉舟愣了一下,没想到张奶奶会知道:“您怎么知道的?”
“镇上的人跟我说的,”张奶奶笑了笑,“那小伙子也不容易,母亲生病,一个人撑起一家店,每天起早贪黑的,也挺可怜的。”
厉沉舟没说话,只是蹲在旁边,帮张奶奶择菜。他想起刚才陆泽掉在地上的盐和酱油,想起他苍白的脸,心里的坚硬好像又软了点。
“人这一辈子,谁还不犯点错呢?”张奶奶继续说,“重要的是知错能改。他以前是做了坏事,可现在不是改了吗?咱们得给人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别总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事里,你说是不是?”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张奶奶,又看了看旁边正在吃鸡腿的大黄,心里突然就想通了——他可以不原谅陆泽,可以不跟他做朋友,但也没必要再跟他计较,没必要让那些过去的事影响自己现在的幸福生活。
“我知道了,张奶奶。”厉沉舟笑了笑,继续帮张奶奶择菜,“以后我不会再跟他吵架了,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张奶奶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年轻人,要往前看。”
晚上,苏晚做了红烧肉,还炒了几个青菜。厉沉舟吃了满满一碗饭,喝了两瓶冰露汽水,心里的不开心早就烟消云散了。吃完晚饭,他帮苏晚洗碗,还跟苏晚说:“以后再遇到陆泽,我不会跟他吵架了,就当是陌生人,各过各的日子。”
苏晚笑着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好,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洗完碗,他们坐在院坝里看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手里攥着个下午捡的小贝壳,小声说:“苏晚,我觉得现在这样真好,有你,有大黄,有张奶奶,有夏海的海和贝壳,比什么都好。”
“是啊,”苏晚摸了摸他的头,“咱们现在这样,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
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院坝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厉沉舟知道,他可能永远不会原谅陆泽,也永远不会把他当朋友,但他会放下那些过去的伤害,会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会跟苏晚一起,在夏海的阳光和沙滩上,过好每一天,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抛在脑后,只留下快乐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