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厉沉舟回到办公室,打开抽屉,拿出那张写着诗的便签纸,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撕了。他觉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留着这些东西提醒自己。他要往前看,向着更好的未来前进。
他把撕碎的便签纸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制定接下来的工作计划。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暖暖的。他看着电脑屏幕,眼里满是坚定的光芒,他知道,属于他的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厉沉舟早上到公司,刚坐下没两分钟,张哥就拿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走进来,一脸古怪地递给他:“厉总,昨天您落家里的东西吧?厉叔今天早上特意送过来的,说您昨晚写的‘大作’忘带了,让我转交。”
厉沉舟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回家写了几句感慨的话,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居然忘了收。他接过来笑了笑:“谢了张哥,我还以为丢了呢。”张哥没多问,转身出去了,只是走的时候眼神还往他手里的纸瞟了两眼,那表情让厉沉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把纸展开,本来还带着点期待想再看看自己昨晚写的东西,结果目光刚落在第一行,脸“唰”地就红了,手里的纸差点没拿稳。这哪是他写的诗啊?
原来的“一纸红帖惹旧潮”,被改成了“一张小纸画得骚”;“刀锋曾破骨中骄”变成了“昨晚喝酒没喝高”;后面更离谱,“麻唇未解心头结”改成“嘴唇麻了还想作”,“冷眼终瞧孽火消”直接成了“看见美女腿发软”。再往下看,全是些荤素不忌的段子,什么“夜里寂寞没人陪”“想找个伴暖被窝”,最后一句居然是“不如今晚去泡脚”,跟他原来那点感慨根本不沾边,活脱脱一首没正经的荤段子顺口溜。
厉沉舟气得手都抖了——不用想,肯定是他爸厉建国干的!昨晚他写完没收拾,估计被他爸看见了,又觉得他那文绉绉的样子矫情,故意改成这样逗他。他又气又笑,捏着纸想去找他爸算账,可转念一想,爸也是闲得慌,跟他计较反而没意思。
正拿着纸琢磨呢,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市场部的几个同事进来汇报工作,手里还拿着方案。为首的小李眼尖,看见他手里的纸,笑着问:“厉总,您手里拿的啥啊?看着跟宝贝似的,是不是新写的方案?”
厉沉舟本来想把纸收起来,可转念一想,反正也是他爸瞎改的,念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也挺好,省得大家总觉得他最近因为公司的事绷着。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把纸摊开:“啥方案啊,我爸给我改的‘诗’,你们听听。”
接着他就念了起来:“一张小纸画得骚,昨晚喝酒没喝高。嘴唇麻了还想作,看见美女腿发软。错把姑娘当枕头,空将被子裹成球。夜里寂寞没人陪,不如今晚去泡脚。”
他念得一本正经,可底下的人早就憋不住了,小李第一个笑出了声:“厉总,这真是厉叔改的?太逗了!尤其是最后一句,‘不如今晚去泡脚’,这转折绝了!”
另一个同事也笑着说:“厉叔这文采可以啊,比咱们平时听的段子还接地气!厉总,您爸是不是平时就爱跟人开玩笑啊?”
厉沉舟也忍不住笑了,把纸折起来揣进兜里:“他啊,就是闲的,看见我写点东西就想捣乱。行了,别笑了,说正事,你们那个市场方案再跟我说说,昨天提的那个宣传点还得再优化一下……”
大家虽然还在笑,但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等同事们走了,厉沉舟拿出手机给厉建国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说:“爸,您是不是闲得慌?我写的东西您瞎改什么啊,还改成那样,我念给同事听,人家都笑我半天!”
电话那头的厉建国笑得特得意:“怎么了?我改得不好啊?你那文绉绉的东西谁爱看啊,我这改完多接地气,听着就高兴。再说了,你都多大了,还不找个对象,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写首段子诗提醒提醒你!”
厉沉舟无奈地叹了口气:“爸,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现在忙着公司的事呢,找对象的事以后再说。还有,您下次别随便动我东西了,要是改的不是这个,是公司的文件,那麻烦就大了。”
“知道知道,”厉建国满不在乎地说,“我就看你那纸上写的不是正事,才给你改改。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跟你妈要去菜市场买鱼,晚上你回家吃饭,我给你做红烧鱼。”
厉沉舟挂了电话,看着兜里的纸,又忍不住笑了。其实他心里清楚,爸虽然平时爱捣乱,但也是关心他,怕他因为之前的事心情不好,故意用这种方式让他放松。他把纸拿出来,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跟之前的那些协议、传票放在一起——虽然这张纸上写的是荤段子,但也是爸对他的心意,留着也挺好。
下午的时候,张哥又进来汇报工作,看见他抽屉没关严,露出了那张纸的一角,忍不住问:“厉总,您还真把那‘诗’留着呢?”
厉沉舟笑着说:“留着呗,我爸改的,也算个纪念。以后要是觉得工作累了,拿出来念念,还能乐呵乐呵,比喝咖啡提神多了。”
张哥也笑了:“厉叔这招确实高明,比跟您说大道理管用多了。对了厉总,晚上要是没事,一起去泡脚啊?就当响应厉叔的‘号召’。”
厉沉舟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行啊!晚上下班就去,我请客!”
晚上跟张哥一起去泡脚的时候,厉沉舟还真把那首段子诗念给泡脚店的师傅听了,师傅笑得差点把手里的泡脚桶打翻,说:“这位先生,您爸太有意思了,下次让他也来,我免费给您俩加个足底按摩!”
厉沉舟看着师傅的笑脸,又想起爸早上得意的语气,心里暖暖的。他觉得,虽然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但有爸这样的家人,有张哥这样的朋友,还有公司里一群靠谱的同事,就算再遇到什么困难,也能扛过去。
泡完脚回家的路上,厉沉舟给厉建国打了个电话:“爸,谢谢您啊,今天跟同事一起去泡脚了,挺舒服的。”
电话那头的厉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谢我干啥?我就是随便写写。你喜欢就好,以后要是还想泡脚,跟我说,我带你去一家更好的,我跟老板熟。”
厉沉舟“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亮,心里也特别敞亮。他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有很多挑战,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关心他的人,他就有信心把日子过好,把公司打理好,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厉沉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灶台上那口冒着热气的油锅,花生油在高温下翻滚出细密的泡泡,带着呛人的油烟味往鼻尖钻。厉建国就站在油锅前,手里还拿着那瓶刚开封的酱油,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我跟你说,做红烧鱼就得用这种酿造酱油,你之前买的那种不行,没味儿……”
他的声音像苍蝇似的在耳边转,厉沉舟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早上在公司的场景——同事们围着他笑,说“厉总你爸太逗了”,张哥拍着他的肩膀调侃“要不今晚真去泡脚”,那些笑声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不是因为好笑,是因为羞耻。
他明明写的是藏着半生委屈的诗,是熬了无数个难眠夜晚才敢落笔的心事,却被厉建国改成了满是荤话的段子,像个笑话似的被所有人传阅。昨天晚上他还觉得爸是关心他,可现在看着厉建国这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那点温情瞬间被怒火烧得精光。
“爸,你过来。”厉沉舟的声音很沉,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厉建国没回头,还在摆弄手里的鱼:“干啥?我这正处理鱼呢,一会儿就该煎了,你别捣乱。”
“我让你过来。”厉沉舟又说了一遍,脚步往前挪了挪,厨房不大,两步就到了厉建国身后。
厉建国这才感觉到不对,刚要转身,后颈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扣住,力道大得让他喘不过气。“厉沉舟!你干啥!放手!”他挣扎着想要推开,可厉沉舟的手像铁钳似的,纹丝不动。
“你为什么改我的诗?”厉沉舟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冷得像冰,“你觉得很好笑是吗?把我的心事改成荤段子,让所有人都笑我,你很得意?”
“我那不是跟你开玩笑嘛!”厉建国疼得龇牙咧嘴,脖子被勒得通红,“不就是一首破诗吗?改改怎么了?你至于这样吗?”
“破诗?”厉沉舟笑了,笑得又冷又狠,“那是我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写出来的!是我被你捅伤、被苏晚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能喘气的东西!你凭什么改?凭什么把它当成笑话!”
他越说越激动,扣着厉建国后颈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另一只手抓住厉建国的胳膊,猛地往油锅方向按去。“你不是觉得好玩吗?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玩玩’!”
“厉沉舟!你疯了!放开我!要死人了!”厉建国吓得魂都飞了,拼命扭动身体,可厉沉舟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他的头离翻滚的油锅越来越近,滚烫的油星子溅到他的额头上,疼得他惨叫出声。
“疯了?是你先逼疯我的!”厉沉舟的眼睛红了,脑子里全是那些难熬的日子——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苏晚得意的笑脸、同事们异样的眼光,还有厉建国拿着刀捅向他时的样子,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我的感受!你只在乎你的面子,在乎苏晚能给你带来什么!现在你还想把我的最后一点尊严都踩在脚下!”
就在厉建国的头发快要碰到油面的时候,厨房门突然被推开,妈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尖叫着冲过来:“厉沉舟!你放手!那是你爸!你要杀了他吗!”
妈扑过来抱住厉沉舟的胳膊,拼命往后拉,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妈求你了,放手!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做傻事!你要是真把他怎么样了,你这辈子也毁了!”
厉沉舟的手顿了顿,妈的哭声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烧得通红的心上。他看着厉建国那张满是恐惧的脸,额头上还沾着油星子,皮肤被烫得发红,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是他的爸,是生他养他的人,他怎么会想把他的头摁进油锅里?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厉建国趁机挣脱开来,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混着眼泪往下流,看向厉沉舟的眼神里满是恐惧,还有一丝不敢相信的受伤。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刚才还想置人于死地的手,现在还在微微颤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的愤怒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后怕——他刚才差点就杀了自己的父亲。
“小舟……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厉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捂着被烫到的额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是你爸啊……”
妈的哭声也停不下来,扶着厉建国的胳膊,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看向厉沉舟:“小舟,你告诉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怪你爸之前做的事?妈知道你委屈,可你不能做傻事啊!”
厉沉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的父母,看着地上的菜篮子,看着那口还在冒着热气的油锅,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觉得不忍心的人,怎么会因为一首诗,就想对自己的父亲下杀手?
他猛地转身,冲出厨房,冲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跑着。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烫,刚才那股可怕的怒火还在胸腔里燃烧,只是这次,烧的是他自己。
他跑了很久,直到跑不动了,才扶着一棵大树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害怕——他害怕自己心里的那股戾气,害怕自己变成像苏晚那样的人,害怕有一天,会真的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是妈打来的,他没接,任由手机一直响着。他靠在树上,看着来往的车水马龙,心里一片混乱。他知道,刚才的事像一道鸿沟,横在了他和厉建国之间,就算以后和好了,也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可他更知道,他不能再任由自己被愤怒控制了。那些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苏晚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公司也回到了他手里,他应该好好过日子,而不是被过去的仇恨和委屈困住,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他擦干眼泪,拿出手机,给妈回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舟,你在哪?你回来好不好?妈跟你爸都担心你……”
“妈,我没事。”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您帮我跟爸说声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哎,好,好!”妈连忙说,“你爸也知道错了,他说不该随便改你的诗,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你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来,妈给你留着饭。”
厉沉舟“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又待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回家之后,还有很多事要跟爸谈,还有很多心结要解开,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学会放下过去的仇恨,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更要学会,怎么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一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的人。
厉沉舟坐在火锅店包间里,指尖捏着玻璃杯,冰水流过杯壁,在桌面上洇出一圈湿痕。厉建国坐在对面,面前的鸳鸯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辣油层浮着密密麻麻的花椒和辣椒,热气裹着呛人的香味往天花板飘。他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手里夹着块毛肚在辣汤里涮着:“我跟你说,上次你张叔还问呢,说你公司现在好了,啥时候带个对象回家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揪着以前的事不放,苏晚那姑娘……”
“爸。”厉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打断了厉建国的话。
厉建国愣了一下,夹着毛肚的手顿在半空:“咋了?我说错了?苏晚虽然之前做得不对,但人长得好看,家里条件也……”
“我让你别说她了。”厉沉舟的手指慢慢收紧,玻璃杯被捏得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抬眼看向厉建国,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我逼得签入赘协议?是谁拿着刀捅我?是谁把我的诗改成荤段子,让全公司的人笑我?”
厉建国的脸色变了变,放下筷子,语气也沉了下来:“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过去的事提它干啥?我今天叫你出来吃饭,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不是让你翻旧账的。”
“好好聊聊?”厉沉舟突然笑了,笑得又冷又狠,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抓住厉建国的后颈。厉建国猝不及防,刚要挣扎,就被厉沉舟死死摁住肩膀,动弹不得。“你想聊?行啊,咱们今天就好好聊聊——你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现在还想让我跟没事人一样,是吗?”
“厉沉舟!你放手!你疯了!”厉建国吓得魂都飞了,拼命扭动身体,可厉沉舟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他的头被一点点往下按,离翻滚的辣油汤越来越近。滚烫的热气扑在脸上,辣油的呛味钻进鼻子,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疯了?是你先把我逼疯的!”厉沉舟的眼睛红了,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你以为一句‘为了我好’就能抵消所有事?我被苏晚控制的时候,你在哪?我躺在医院缝针的时候,你在哪?我被全公司人嘲笑的时候,你又在哪?你在给苏晚端茶倒水!在帮她逼我签协议!在把我的心事当成笑话!”
“我没有!我那是……”厉建国的话还没说完,额头就碰到了辣油汤的表面,滚烫的油瞬间溅到他的皮肤上,疼得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疼!厉沉舟!我是你爸!你要杀了我吗!”
包间外传来服务员的敲门声:“先生,请问里面没事吧?”
厉沉舟没理会,死死摁着厉建国的头,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像淬了毒的冰:“你不是喜欢替别人做主吗?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被人逼到绝境是什么滋味!你不是觉得苏晚好吗?你不是觉得我的委屈不算啥吗?现在知道疼了?晚了!”
“我错了!小舟我错了!”厉建国彻底慌了,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声音里满是哀求,“我不该逼你签协议,不该改你的诗,不该提苏晚!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给你道歉,给你磕头!”
厉沉舟的手顿了顿,看着厉建国那张满是恐惧和痛苦的脸,额头上的皮肤被烫得发红起泡,辣油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可心里的怒火不仅没消,反而烧得更旺——当初他求厉建国别逼他的时候,厉建国怎么没心软?当初他躺在医院里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厉建国怎么没道歉?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厉沉舟咬着牙,又要往下摁。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猛地推开,妈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尖叫着扑过来,抱住厉沉舟的胳膊拼命往后拉:“厉沉舟!你放手!那是你爸!你要把他害死吗!”
妈哭得撕心裂肺,指甲深深掐进厉沉舟的胳膊里:“妈求你了!你想想小时候,你爸带你去游乐园,给你买糖葫芦,他再不对,也是你亲爸啊!你要是真把他怎么样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厉沉舟的身体僵住了,妈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看着厉建国痛苦的表情,又想起小时候厉建国把他扛在肩膀上,笑着给他买糖葫芦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厉建国趁机挣脱开来,跌坐在地上,捂着被烫伤的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他看向厉沉舟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陌生,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严厉和随意。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刚才还沾满戾气的手,现在还在微微颤抖。他看着妈抱着厉建国哭,看着厉建国蜷缩在地上发抖,看着桌上翻滚的辣油汤,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恶魔?
“小舟……”妈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怎么现在……”
厉沉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转身冲出包间,冲出火锅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跑着。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烫,刚才那股可怕的怒火还在胸腔里燃烧,只是这次,烧的是他自己的良心。
他跑了很久,直到跑不动了,才扶着一棵大树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绝望——他知道,他和厉建国之间,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曾经的温情,那些父子间的默契,都被他刚才那只手,彻底摁进了滚烫的辣油汤里,再也捞不回来了。
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是妈打来的,他没接。他靠在树上,看着来往的车水马龙,心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被他烫伤的父亲,怎么面对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失去了父亲的信任,更失去了自己——那个曾经善良、温和的厉沉舟,彻底死在了那家火锅店的辣油汤里。
厉沉舟是在公司股东大会上听到“撤销太子之位”这六个字的,当时他正坐在主位旁边,手里翻着季度财报,指尖刚划过“净利润增长15%”的数字,就被台下突然响起的声音钉在了椅子上。
说话的是厉建国,他穿着一身从没穿过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文件,站在股东席最前面,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今天我当着各位股东的面说句实话,厉沉舟这孩子,担不起‘太子’的名头,更担不起咱们公司未来的担子,我提议,撤销他的继承人资格,后续的管理层选拔,咱们重新投票决定。”
整个会议室瞬间静得能听见笔尖掉在地上的声音,所有股东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厉沉舟身上,有惊讶,有好奇,还有些老股东眼里藏着的了然——他们早就知道厉家父子因为之前的事心存芥蒂,只是没人想到厉建国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把“撤销太子之位”这事摆上台面。
厉沉舟手里的财报“啪”地掉在桌上,他猛地抬头看向厉建国,嗓子像被砂纸磨过:“爸,您说什么?”
厉建国没看他,继续对着股东们说:“各位应该都记得,去年公司被苏晚侵占,厉沉舟不仅没守住公司,还差点因为个人恩怨把公司拖进更深的泥潭;后来他又因为一首诗,把我摁进火锅辣油汤里,就冲他这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怎么能管好一个公司?咱们公司是大家一起打拼出来的,不是厉家的私产,不能因为他是我儿子,就把大家的心血赌在他身上。”
这话像一把重锤,砸在厉沉舟心上。他想反驳,想解释去年是苏晚设局,想说明那天是他情绪失控,但话到嘴边却堵得慌——厉建国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没守住公司,确实对自己的父亲动了手,那些狼狈的过往,根本没法用一句“解释”抹掉。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几个和厉建国交好的老股东点了点头,有人小声说:“老厉说得有道理,管理者确实得沉得住气,上次厉总把人摁进油锅那事,传出去对公司影响也不好。”还有人附和:“要不就听老厉的,重新选管理层,公平竞争,对公司也好。”
厉沉舟看着那些议论的股东,看着站在前面面无表情的厉建国,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起小时候,厉建国把他扛在肩膀上,指着公司的大楼说:“小舟,以后这栋楼,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你要好好学,将来把它管得更好。”那时候的厉建国,眼里满是期待,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张哥坐在旁边,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说:“厉总,你倒是说句话啊,跟股东们解释解释,那天的事不是故意的……”
厉沉舟摇了摇头,他知道解释没用,厉建国既然敢在股东大会上说这话,肯定早就跟几个老股东沟通过了,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比他自己想象中平静:“各位股东,我爸说的是事实,去年公司出事,我有责任;之前对我爸动手,更是我的错。既然我爸提议撤销我的继承人资格,我没意见,后续的管理层选拔,我服从大家的决定。”
说完,他没再看厉建国,也没看那些股东,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走出了会议室。关门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厉建国的声音:“既然厉沉舟没意见,那咱们现在就开始讨论投票规则……”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不是在乎那个“太子之位”,而是在乎厉建国的态度——那是他从小听到大的“继承人”承诺,是他拼尽全力想守住的东西,可现在,厉建国一句话,就把它彻底推翻了,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给。
手机响了,是妈打来的,他接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妈。”
“小舟,你爸跟我说了股东大会的事,”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别怪你爸,他也是没办法,上次你把他摁进火锅里,他心里一直有疙瘩,又怕你以后再情绪失控毁了公司,才出此下策……”
“我知道。”厉沉舟打断她,“妈,我不怪他,是我自己做得不好。”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其实他早就该明白,从他对厉建国动手的那天起,他们父子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厉建国撤销他的“太子之位”,或许不只是因为那件事,更是因为他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失望他没守住公司,失望他控制不住情绪,失望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哥从会议室里出来,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根烟:“厉总,股东们暂时没定下来新的管理层,说先观察一段时间。老厉总刚才在里面还说,要是你能改改脾气,以后还有机会……”
厉沉舟接过烟,没点燃,捏在手里:“不用了张哥,我现在这样,确实不适合当继承人。以后公司的事,你们多费心,我先休息一段时间,想想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他没回办公室,直接离开了公司。走到楼下,他抬头看了看这栋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大楼,以前觉得它高得望不到顶,现在却觉得它陌生得很。他掏出手机,给妈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想出去走走,让她别担心,然后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名字——那是他以前跟妈去过的地方,有山有水,很安静,他想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想想怎么弥补对厉建国的亏欠。
车子驶出市区,路边的高楼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绿油油的田野出现在视野里。厉沉舟看着窗外,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他知道,“太子之位”没了没关系,公司的管理权没了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他得找回自己——找回那个曾经温和、有担当的厉沉舟,找回那个能跟父亲好好说话、能守住自己底线的厉沉舟。
或许等他想明白了,等他真正改变了,他还有机会跟厉建国好好谈谈,还有机会重新赢得父亲的信任。就算没有机会,他也想活成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样子,不再被过去的恩怨和情绪困住,不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