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被关在看守所里的第七天,终于等到了探视的机会。他坐在会见室的铁椅上,身上还穿着灰扑扑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眼底满是红血丝——这几天他根本没睡好,脑子里全是公司倒闭、自己可能要判重刑的画面,整个人瘦了一圈,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厉总模样。
听见铁门“吱呀”一声响,他赶紧抬头,以为是律师,结果看见他爸拄着拐杖走进来。厉父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脸色铁青,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厉沉舟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旁边的狱警按住了。他只能低着头,小声喊了句:“爸……”
厉父没说话,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这副狼狈样,气得手都在抖。没等厉沉舟再说第二句话,他突然抬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一巴掌抽在厉沉舟脸上。
这一巴掌力气大得惊人,厉沉舟被打得头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了一片,嘴角也破了皮,渗出点血丝。他懵了,长这么大,他爸从来没动手打过他,最多就是骂两句。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厉父的声音又哑又怒,指着他的鼻子骂,“我从小教你做人要本分,做事要留余地,你倒好!打女人、滥用职权、还敢杀人!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厉沉舟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愧疚,还有害怕。他哽咽着说:“爸,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张医生的死是意外,我就是想警告他们……”
“意外?警告?”厉父气得又要抬手,被旁边的狱警拦住了。他喘着粗气,指着厉沉舟:“你把人电得漏尿,把医生杀了,还说是意外?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闹成什么样了?公司倒了,家里的老脸被你丢尽了,连你爷爷留下的那些关系,都没人敢帮我们!”
厉沉舟低下头,不敢看他爸的眼睛。他知道,家里这次是真的帮不了他了——他爸以前是做生意的,人脉广,可这次他犯的事太大,又是故意杀人,又是故意伤害,证据确凿,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把他捞出来。
“我跟你妈这辈子,就盼着你能好好的,把公司守住,成个家,过安稳日子。”厉父的声音慢慢软了下来,带着点哽咽,“可你呢?你仗着家里有点钱,就无法无天,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你自找的!”
厉沉舟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看着他爸鬓角的白发,心里更难受了:“爸,我对不起你和妈……我不该那么冲动,不该伤害苏晚,不该杀张医生……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不想坐牢,我想出去……”
“想出去?”厉父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你犯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出去?就算我能把你捞出去,你这辈子也抬不起头!外面的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家?”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能做的都做了。但你要清楚,律师能帮你争取的,最多就是从轻判决,想不坐牢,不可能。”
厉沉舟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从轻判决也意味着要坐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牢。他才三十多岁,要是在监狱里待那么久,出来后什么都没了。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厉沉舟哭着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改造,你让妈别担心我……”
厉父看着他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可还是硬着心肠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伤害的那些人,他们的痛苦能挽回吗?张医生的命能回来吗?你在里面好好反省吧,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了。我和你妈会来看你,但你要记住,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
说完,厉父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拄着拐杖,慢慢走出了会见室。铁门关上的那一刻,厉沉舟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他想起以前,他爸总是把最好的给她,不管他想要什么,都会满足他。可他却仗着家里的宠爱,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无法无天。他伤害了苏晚,害死了张医生,毁了自己的人生,也毁了整个家。
哭了很久,厉沉舟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擦干眼泪,看着会见室的铁窗,心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悔意。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在监狱里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然后尽自己所能,去弥补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
他想起苏晚,想起她以前笑起来的样子,想起她被自己打的时候那种绝望的眼神。他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出来后,一定要找到苏晚,跟她好好道歉,就算她不原谅自己,也要尽自己所能,去补偿她。
还有温然,还有张医生的家人,他都要去道歉,去补偿。他知道,这些都换不回曾经的美好,也换不回张医生的命,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厉沉舟坐在铁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一片平静。他知道,他的人生虽然毁了,但只要他还有悔改的心,还有弥补的勇气,就不算彻底完了。他会在监狱里好好改造,等待重获自由的那一天,然后用余生,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厉沉舟在看守所的探视区坐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囚服的袖口——自从上次被父亲打过一巴掌后,他这半个月都没再见过家人,心里又慌又乱,既怕家里彻底不管他,又怕听到公司彻底破产的消息。
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果然是父亲。可这次厉父的样子有点奇怪,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布袋,袋口扎得紧紧的,走路时布袋还轻轻晃着,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厉沉舟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点发怵。
厉父走到铁栏前,把布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脸色比上次更沉,眼底的红血丝看得清清楚楚,像是好几天没睡过觉。“爸,您这是……”厉沉舟声音有点发颤,目光总忍不住往那个布袋上瞟。
厉父没说话,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推到他面前——全是温然的照片,有她在医院养伤的,有她在律师事务所门口的,还有几张是她被人跟踪的。“这半个月,我一直在处理你惹的烂摊子,”厉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温然那边天天找媒体,找律师,非要告到你死刑不可;张医生的家人也在闹,天天堵在公司门口,连你妈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厉沉舟攥着照片,指节发白,喉咙发紧:“那……您找到办法了吗?能不能让她别告了?我知道错了,我出来后一定补偿她……”
“补偿?”厉父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伸手抓住那个黑色布袋,慢慢把袋口的绳子解开,“她要的不是补偿,是你的命。我没办法,只能用这个跟你‘谢罪’——谢我没教好你,谢我让你害了这么多人。”
说话间,厉父把布袋倒了过来,一个东西“咚”地掉在桌子上——是个假人头,橡胶做的,五官却跟温然一模一样,连头发的长度都分毫不差,脸色惨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格外逼真。
厉沉舟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手忙脚乱地往后退:“爸!您……您这是干什么?这东西……”他看着那个假人头,心脏狂跳,刚才那一瞬间,他真以为是温然的人头,冷汗一下子就浸湿了后背。
“干什么?让你看看后果!”厉父抓起那个假人头,隔着铁栏递到他面前,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愤怒,“我要是真有本事,能让她彻底闭嘴,你以为我愿意拿个假的来吓唬你?厉沉舟,你醒醒吧!这不是你小时候过家家,打了人、杀了人,拿点钱就能摆平!”
假人头的眼睛就对着厉沉舟,他不敢看,只能低下头,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我托了所有能托的关系,想让温然撤诉,她不同意;想给张医生家人赔钱,他们说要你偿命。”厉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公司已经破产了,房子、车子全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跟你妈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天天躲在亲戚家,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厉沉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抓着铁栏,声音哽咽:“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冲动,不该害了您和妈……”
“对不起有什么用?”厉父把假人头扔回布袋里,声音突然拔高,“我拿这个假人头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现在面临的,比这假人头还可怕!温然不松口,法律也不会饶你,你这辈子,大概率要在牢里过了!我今天来,不是来救你的,是来跟你‘谢罪’的——谢我没教你怎么做人,谢我把你惯成了无法无天的畜生!”
说完,厉父拿起布袋,转身就走,没再看厉沉舟一眼。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厉沉舟,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好在里面改造吧,别再想着歪门邪道了。我和你妈……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铁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厉沉舟看见父亲的肩膀在轻轻发抖,他想喊住父亲,想再说一句“对不起”,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桌子上那沓温然的照片,又想起刚才那个逼真的假人头,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终于明白,父亲拿假人头来,不是要吓唬他,是要让他看清现实——他犯下的错,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家里为了他,已经倾家荡产,他再也没有靠山,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
哭了很久,厉沉舟才慢慢站起来,擦了擦眼泪。他走到桌子前,把温然的照片一张张叠好,放进囚服的口袋里。然后他对着铁栏外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算是给父亲道歉,也算是给被他伤害过的人道歉。
从那天起,厉沉舟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躁、抵触,而是乖乖听从狱警的安排,积极参加劳动改造,还主动报名参加了看守所里的法律学习班。他知道,自己欠的债太多,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但他至少要活得明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有时候晚上躺在硬板床上,他会摸着口袋里温然的照片,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心里满是悔恨。他不知道温然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张医生的家人有没有走出伤痛,但他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有机会出去,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这些过错,哪怕只是帮温然做点小事,帮张医生的家人干点活,也好过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那个假人头,成了厉沉舟心里永远的警钟。它提醒着他,一时的冲动和嚣张,会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后果;也提醒着他,做人要守底线,做事要留余地,否则最终只会害人害己,让自己和家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厉沉舟走出监狱大门时,阳光晃得他眼睛发疼。才进去不到半年,他就靠着家里最后一点人脉和砸进去的钱“保外就医”出来了——说是得了严重的肝病,其实不过是花钱买的假证明。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副驾上的助理赶紧下来开门,递给他一件崭新的黑色风衣:“厉总,都安排好了,先送您去别墅休息。”
厉沉舟没说话,接过风衣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还是以前熟悉的牌子,可他心里却没半点轻松。这半年在里面,他没少受欺负,也没少想温然和苏晚,那些恨意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要不是温然死咬着不放,他根本不会进去;要不是苏晚当初跟他闹,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远,厉沉舟就瞥见路边的公交站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站牌旁抽烟——是温然。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头发长了些,随意地扎在脑后,手里夹着烟,眼神放空,看着比以前憔悴了不少。
“停车。”厉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助理愣了一下,赶紧靠边停车。没等车子停稳,厉沉舟就推开车门冲了下去,快步走到温然面前。
温然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看见是厉沉舟,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声音发颤:“你……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坐牢吗?”
“我出来,你很意外?”厉沉舟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暴戾,“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能把我一辈子关在里面?温然,你也太天真了。”
温然的后背抵在了站牌上,退无可退。她看着厉沉舟眼里的狠劲,想起上次被电棍电得漏尿的场景,吓得浑身发抖:“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别乱来!”
“法治社会?”厉沉舟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我乱来又怎么样?上次电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法治社会?这次我不仅要乱来,还要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没等温然反应过来,厉沉舟突然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往温然肚子上踹去——这一脚他憋了半年的火气,力道大得惊人。温然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踹得往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身后的广告牌上,又弹落在地,疼得她蜷缩成一团,嘴里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周围的路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有人赶紧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却没人敢上前。
厉沉舟走到温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屑:“这一脚,是替我在监狱里受的罪还你的。你要是再敢跟我作对,再敢找苏晚一起搞事,下次就不是踹飞十米这么简单了。”
温然疼得浑身发抖,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她想爬起来,可肚子像被搅碎了一样疼,根本用不上力气。她看着厉沉舟,眼里满是恐惧和恨意:“厉沉舟……你这个恶魔……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好下场?”厉沉舟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有没有好下场,轮不到你管。你只要记住,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跟苏晚联系,不然,我会让你和你家人都不得安宁。”
说完,他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走回车上。助理赶紧发动车子,很快就消失在车流里。
温然躺在地上,疼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慢慢爬起来,扶着广告牌,看着厉沉舟车子消失的方向,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以为厉沉舟至少会在监狱里待几年,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还这么嚣张地报复她。
周围的路人围了过来,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巾,有人问她要不要报警。温然摇了摇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慢慢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她知道,报警没用,厉沉舟能从监狱里出来,就说明他还有关系,就算报警,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甚至还会引来他更疯狂的报复。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她肚子里有轻微的出血,需要住院观察。温然躺在病床上,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苏晚打了个电话。
“晚晚……厉沉舟出来了……”温然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才在公交站把我踹飞了,医生说我肚子里出血了……我好怕,他说还要找你……”
苏晚在电话那头听到这话,心一下子揪紧了,声音也跟着发颤:“然然,你别怕,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厉沉舟这个混蛋,他以为他出来了就能为所欲为吗?我们这次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挂了电话,苏晚赶紧收拾东西去医院。路上,她给之前联系的律师打了电话,把厉沉舟出狱报复温然的事说了。律师听完,也很愤怒:“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挑衅法律!我现在就收集证据,向法院申请保护令,同时起诉他故意伤害!就算他有关系,这次也别想再轻易摆平!”
苏晚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眼神坚定。她知道,厉沉舟这次出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也不会再退缩——她要和温然一起,跟厉沉舟斗到底,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他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
而另一边,厉沉舟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以为,这次踹了温然,就能让她和苏晚彻底害怕,彻底不敢再跟他作对。可他不知道,他的嚣张和残忍,只会让苏晚和温然更加坚定地反抗他,也会让他自己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深渊。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厉沉舟坐在京河市最高档的私人会所顶层包厢里,指尖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两年时间,他从一个“保外就医”的刑满释放人员,变成了别人口中“京河市的王”——地下赌场、娱乐场所、甚至连一些工程项目,都得经过他的手才能运转,没人敢跟他说半个“不”字。
包厢门被推开,助理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文件:“厉总,城西那块地的合同签下来了,对方不敢再提条件,按您说的价格谈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