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来得蹊跷,明明是仲夏,雨丝却带着北溟的凉意。叶天刚把修罗界的沙麦收割完,就见灵泉的水面浮起层薄冰,冰碴里裹着些银色的鳞片——是北溟的冰灵鱼顺着暗河游来了,鱼鳃上还沾着魔界的熔岩砂,在雨里泛着点点红光。
“这雨怕是九界的水汽凑在一块儿了。”王老汉披着蓑衣往谷仓跑,怀里抱着刚脱粒的共生稻。那些稻壳落在雨里,竟化作半透明的稻穗虚影,顺着水流往西边飘去,“你看那虚影往魔界去了,准是熔岩河边的麦子要灌浆了,借咱们的稻气催催熟。”
叶天抬头望,雨幕里隐约有金沙在飞,是沙鸟们顶着雨往修罗界赶。沙华正站在共生树下收沙鸟带回的消息,她手里的羊皮卷被雨水打湿,上面的沙画竟自己动起来:荒漠里新栽的防风林被风沙压弯了腰,根须却缠着人界的葛藤往深处扎,藤叶上还开着妖界的紫花。
“执钥人说,沙棘苗和葛藤缠在一块儿,风再大也吹不倒了。”沙华把羊皮卷往共生树上贴,树身立刻亮起道沙黄色的光纹,将修罗界的景象映得更清,“他们在林边挖了条渠,引共生泉的水种咱们送的菜种,菜苗叶子上都长了层细沙,说是能防虫害。”
阿桃的小桃树在雨里长得正欢,枝桠间缠着佛界的莲叶,叶面上滚动的雨珠里,能看见冥界忘川河的渡船。她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桃花瓣,花瓣立刻化作只半透明的蝴蝶,翅膀上印着九界的花纹,往东边的暗河飞去——那是去接她失散的族人了,佛界的比丘尼托沙鸟带信,说魂灵们已过了云海,就快到桃林了。
“蝴蝶说,姑姑们怕水,要从干涸的河床走。”阿桃指着灵泉边的卵石滩,那些被泉水浸润了许久的石头,突然自己滚到一处,搭成座小小的石桥,桥面上还冒出些人界的青苔,“石头们愿意帮忙呢。”
叶苍的长剑在雨里嗡鸣不止,剑脊映出妖界的竹林正往下沉——不是塌陷,是整片竹林在缓慢移动。玄狐们用尾巴卷着竹根,正跟着条新出现的溪流往高处迁,而溪流的源头,是魔界熔岩河改道后渗出的活水,水里混着人界的草木灰,把竹节养得比寻常粗壮三倍。
“他们要把竹林迁到两界交界处。”叶苍用剑挑起道雨丝,雨丝里立刻显出玄狐的字迹:“竹籽泡了灵泉水,撒在熔岩灰里能长出防火的新竹。”他望着西边的云层,“我得去帮着护着竹根,别让骤雨冲散了灵气。”
话音未落,凌清涵的界钥玉牌突然放出暖光,将雨幕烫出个圆洞。洞那头是仙界的琼田,老农们正教仙者们用修罗界的定风砂混合草木灰,在田埂上画防风符——琼田的稻穗长得太沉,昨夜被仙界的罡风吹倒了一片,而人界的麦秸秆混着魔界的熔岩灰,正好能扎成稳固的支架。
“仙者们还学会了用莲池的淤泥肥田。”凌清涵把玉牌往雨里伸,雨水落在牌面上,竟化作片小小的彩虹,架在人界与仙界的云隙间,“你看那彩虹里的人影,是佛界的沙弥在帮着拾稻穗呢,他们的僧袍沾了稻花,飘到哪儿,哪儿就长出新苗。”
雨势渐大时,共生树的根须突然往地下钻得更深,地面裂开道道细纹,冒出些黑色的根瘤——是冥界的幽冥草籽顺着忘川河的水汽渗进来了。王老汉蹲下去摸了摸,根瘤里竟裹着些金色的粉末,闻着有股麦饼的香味。
“这是新鬼们把没吃完的麦饼埋在河畔,竟发酵成肥了。”王老汉往根瘤上浇了勺灵泉水,黑色的根须立刻缠上沙麦的秸秆,“冥界的土性阴,混着人界的秸秆正好中和,你看这沙麦的根须,沾了幽冥草的气,在沙石里扎得更牢了。”
沙华突然指着雨幕里的黑影:“是修罗界的族人来了!”那些黑影扛着巨大的石犁,踩着沙鸟铺成的金沙路往桃林走,石犁的犁尖刻着共生阵的纹路,每走一步,脚下就冒出株绿色的草芽。为首的正是修罗界的执钥人,腰间挂着个陶罐,里面装着荒漠里最耐旱的沙枣种。
“执钥人说,要把沙枣种在桃林外围,既能挡风,结的果子还能酿酒。”沙华迎上去时,执钥人的石犁突然插进灵泉边的泥土,犁沟里立刻渗出股清泉,水里游着北溟的冰灵鱼,鱼嘴里衔着妖界的竹虫,“这泉水能通荒漠的共生泉,以后两界的水就彻底连起来了。”
叶天正在青石上补刻九界的物候图,闻言把刻刀递给执钥人:“修罗界的节气还空着呢。”执钥人接过刀,指尖刚触到石面,石上就自动浮现出沙丘的轮廓,他只需添上沙枣花开的月份,那些花纹就自己泛出金光——与佛界莲池的花期、仙界琼田的稻期、人界的麦期连成了一串,竟是个九界通用的历法。
“原来九界的时令是连着的。”执钥人摸着石面上的纹路,“咱们荒漠的沙枣花,竟与人界的桃花同天开放。”他从陶罐里倒出把沙枣种,往石缝里一撒,种子立刻发芽,枝桠上同时开着沙枣花与桃花,花瓣落在雨里,化作九色的花粉,往九界的方向飘去。
此时叶苍从西边回来了,剑上沾着些墨绿色的汁液——是妖界的竹汁混着魔界的熔岩蜜,能让受伤的草木快速愈合。“玄狐们用新竹编了些箩筐,正让沙鸟送来,说是要装麦收的新粮。”他把剑插在共生树下,剑穗上的流苏立刻抽出新芽,长出片小小的竹林虚影,“魔界的执钥人还说,他们用融灵诀把熔岩河的水引到了沙枣林,以后荒漠里也能种水稻了。”
凌清涵的玉牌突然映出片火光,却是佛界的莲池在下雨——那些雨滴是仙界的琼浆凝结的,落在九品莲上,花瓣就化作金色的火焰,烧去池里的枯叶,而灰烬落在地上,竟长出片人界的荞麦。“比丘尼们说,这叫‘莲火生麦’,是九界灵气混在一块儿才有的奇景。”她把玉牌上的火焰引到共生树的枝干上,树身的光纹立刻烧得更旺,将雨幕都染成了暖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