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没几步,屋里突然传来阵熟悉的咳嗽声。陈平安抬头望去,只见周玄通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雾里,青灰色的道袍破了好几个洞,手里的桃木剑断成了两截。他刚要喊 “师叔”,周玄通突然转过身,脸被黑气裹着,眼窝淌着黑血,正举着断剑往自己心口扎:“平安…… 快来…… 陪师叔……”
“师叔!” 陈平安的护心符突然炸开,却没能挡住幻象。他眼睁睁看着周玄通的道袍被黑气吞噬,身体渐渐膨胀,变成个面目全非的尸傀,脖子上还缠着阴煞教的锁链,赵山河的声音在雾里响起来:“这老东西骨头硬得很,炼了三年才成尸傀,你看这胳膊腿,是不是比活着的时候听话多了?”
“我杀了你!”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带着绿光往幻象里冲,却被林九死死拽住。他回头时,看见林九正举着铜钱剑劈向自己的脖子,剑穗朱砂在他眼前炸开:“醒醒!是迷魂阵!老东西要是看见你这样,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指骨在此时突然炸开金光,周玄通的声音透过幻象传过来,带着熟悉的严厉:“小兔崽子!这点小把戏就扛不住了?还想不想掀了阴煞教的老窝?” 金光撞在陈平安的眉心,幻像像玻璃一样碎开,周玄通和赵山河的身影都消失了,只剩下雾里的树影在摇晃。
“平安师兄!” 李守一突然喊出声,他指着江雪凝,女孩正一步步往雾里走,阴阳眼的金纹变成了黑的,“雪凝姑娘不对劲!她好像看见什么了!”
陈平安冲过去拽住江雪凝时,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正往块悬崖边的石头上撞。她的嘴里喃喃着:“将军…… 我来陪你……” 阴阳眼里映出的幻象,是楚墨被钉在祭坛上,唐甲正在融化,而她正举着匕首往自己心口扎。
“雪凝!看这个!” 陈平安将指骨塞进她手里,还阳草的根须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你姑姑还在总坛等你救,楚墨将军还等着沉冤得雪,你敢死试试!”
纯阴血在指骨的金光里突然炸开,江雪凝猛地清醒过来,眼里的黑纹褪去,金纹重新亮起:“谢谢你,陈公子。” 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着指骨,“幻象里的祭坛…… 和《终南秘记》画的一模一样,姑姑就在那里!”
林九突然往雾里扔了把朱砂,炸开的红光里,无数人影在挣扎,有断耳的李守一,有举着匕首的江雪凝,还有失控的陈平安:“这阵能复制心里的怕处,咱们刚才看到的,都是自己最怵的事。” 他的铜钱剑指向雾深处,“前面就是总坛的外围了,煞气浓得化不开,估计快到玄机位了。”
张启明翻开《终南秘记》,上面的莲花记号突然集体亮起,在雾里连成条通路:“曾祖父的记号没骗我们。” 他的指尖划过通路尽头,那里的雾正在散开,露出个模糊的石门,门楣上刻着阴煞教的骷髅标记,“是总坛的侧门,用莲花阵能打开。”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往地上一顿,还阳草的根须织成个简易的防护符:“走!” 他的左臂伤疤还在发烫,但这次不再是恐惧,而是愤怒和决心,“让赵山河看看,他的迷魂阵困不住我们,他的尸傀吓不倒我们,今天这终南山,我们闯定了!”
众人跟着莲花记号往石门走时,雾里的幻象还在闪烁,周玄通的尸傀、楚墨的祭坛、李守一的断耳、林九的背叛…… 但这次没人再动摇。陈平安紧紧攥着指骨,江雪凝的纯阴血在掌心凝成莲花符,林九的铜钱剑泛着红光,李守一的罗盘带重新指向石门,张启明的《终南秘记》在雾里发出微光。
石门越来越近,上面的骷髅标记在雾里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陈平安知道,这只是终南山的第一关,真正的凶险还在后面,但只要他们五个还在一起,只要还阳草还在生长,只要心里的信念还在,就没有闯不过的阵,没有报不了的仇。
距离七月份,还有二十五天。终南山的阴煞总坛,已经在他们眼前,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而陈平安等人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扇紧闭的石门,坚定地走了过去。护徒之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在浓雾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敲碎千年的阴谋,又像是在敲响阴煞教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