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素心兰,是‘鬼兰’,极其稀有,几乎不开花。‘老板’说过,它开花之时,便是大局已定之日。”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细节,“我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出事前一周,右下角一片叶子上,有一道很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的痕迹,‘老板’为此很不高兴。”
这个细节,是剧本里没有的,是陈默凭借自己真实的、长期观察的记忆提取出来的。它过于琐碎,过于真实,反而具有极强的说服力。
“幽灵”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几分审视的锐利。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守卫将陈默带回牢房。
三、 最终的觐见
在经历了数天身心俱疲的隔离和反复盘问后,陈默被带离了那个工业牢房。这一次,他被蒙上眼睛,乘坐不同的车辆,似乎经过了多次转向和升降,最终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当眼罩再次被取下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敞、装饰却透着诡异奢华的大厅里。这里的风格与他记忆中的林枭偏好极其相似——冷色调的灯光,线条硬朗的现代家具,墙上却挂着一些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抽象画作,以及一些放置在防弹玻璃柜中的、看似古董的兵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檀香混合着电子设备散热的气味。
他知道,他来到了林枭目前的藏身之所,至少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据点。
大厅尽头,一张宽大的黑色金属座椅上,坐着那个人——林枭。
他看起来比之前清瘦了一些,但眼神中的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深藏的疯狂,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是被近期的挫折磨砺得更加锐利。他穿着简单的深色中式立领上衣,手里把玩着一串深色的念珠,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默身上,却带着千钧重压。
“陈默。”林枭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大厅里,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渗透人心的磁性,“他们都说,你带来了有趣的礼物,和一肚子的……委屈。”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这是最后,也是最危险的考验。他之前的表演可以骗过“血薇”和“幽灵”,但能否骗过这个对他知根知底、洞察力惊人的林枭?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下头,避开了林枭的直视,这个动作既表示了一定的敬畏,也符合他此刻复杂的心境——有怨恨,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残留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委屈谈不上,”陈默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平静,但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不甘心。”
“哦?不甘心什么?”林枭的语气听起来似乎饶有兴趣。
“不甘心为之付出一切的‘事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失误和……猜忌,而功亏一篑。”陈默抬起头,目光迎向林枭,眼神里燃烧着一种混合着痛苦和执拗的光芒,“不甘心像我们这样的人,最终要像老鼠一样,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末日!”
他的话语带着指控的意味,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在试探林枭的底线,也在强化自己“因理想受挫而愤懑叛逃”的人设。
林枭静静地看着他,手指缓慢地拨动着念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大厅里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陈默能感觉到守卫在身后的“血薇”和“幽灵”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
许久,林枭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说……不必要的失误和猜忌。指的是我?”
“我不敢。”陈默立刻低头,但肩膀依旧紧绷着,“我只是陈述事实。如果当初能更重视我提供的一些风险预警,如果对内部人员的清洗能更有确凿证据……我们或许不会失去那么多据点,不会让国际刑警那么轻易地摸到我们的资金脉络!”
他这是在巧妙地将他带来的“投名状”价值与林枭的“失误”联系起来,暗示他的回归和他带来的情报,正是弥补这些“失误”的关键。
林枭沉默了。他深邃的目光在陈默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仿佛在权衡,在计算,在穿透皮囊直视他的灵魂深处。陈默维持着那个微微低头、却脊背挺直的姿态,承受着这巨大的心理压力,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林枭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很好。”他说道,“看来,外面的风雨,并没有磨掉你所有的棱角,反而让你更清醒了。”
他放下念珠,站起身,走到陈默面前。他的身高与陈默相仿,但那股无形的气场却如同山岳。
“你带来的东西,我看过了。有些价值,但还不够。”林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你想回来,可以。但你不再是‘顾问’。你需要用行动,重新证明你的价值,和你的……忠诚。”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幽灵”:“‘幽灵’那边有个棘手的信号溯源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你去协助他。做得好,你就能留下。做不好……”林枭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语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是。”陈默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他知道,这并非完全的信任,而是一个更加危险的试用期。他通过了初步的审查,得以存活,并被赋予了任务,但这意味着他即将接触到集团更深层的运作,也意味着他每一步都将走在更细的钢丝上。
信任的试炼远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致命的形式,刚刚开始。而陈默,这个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孤魂,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群狼环伺中,继续他如履薄冰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