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食指,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他能感觉到扳机那细微的行程,以及后方那决定生死的临界点。他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整个仓库都能听见。他的胃部在痉挛,一种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不能失态。不能犹豫。
他脑海中飞速计算着。打哪里?头部?心脏?如何能在确保目标瞬间死亡、减少痛苦的同时,又不显得自己过于“专业”?如何能在完成这血腥仪式的同时,守住内心深处那最后一点底线?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枪口的角度,避开了正眉心,稍稍向下,瞄准了鼻梁上方、颅骨相对薄弱的位置。这里中弹,瞬间破坏脑干,死亡过程会快很多,痛苦也最小。而且,这种瞄准方式,更像是一个凭感觉开枪的悍匪,而非经过系统训练的执法人员。
就是现在!
他的眼神骤然一冷,凝聚起所有伪装的狠绝,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封闭的仓库内炸响,震耳欲聋!巨大的回音反复冲击着四壁,久久不散。
阿亮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额头上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鲜血和脑浆瞬间涌出。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极致恐惧,茫然地瞪着摇晃的灯泡。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之前所有的气味,充斥在每个人的鼻腔里。
陈默的手臂依旧平举着,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他保持着射击后的姿势,一动不动。虎口被后坐力震得有些发麻,但那麻木感远远不及内心的冰冷。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
他做到了。他通过了考验。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已经永远地改变了,碎裂了,埋葬在了这个肮脏的仓库里。
“好!”阿泰第一个叫出声来,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他走上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道很大,“够狠!是条汉子!”
那巴掌拍在肩膀上,却让陈默感到一阵反胃。
林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弧度,那或许可以称之为满意。他轻轻摆了摆手。
立刻有两个守卫上前,面无表情地拖走了阿亮的尸体,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
“收拾干净。”林枭淡淡地吩咐,仿佛刚才被终结的,不过是一只蚂蚁。
他转动轮椅,面向陈默,目光在他依旧举着枪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他的眼睛:“以后,跟着阿泰,熟悉熟悉家里的‘生意’。”
“是,老板。”陈默缓缓放下枪,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颤抖,他努力控制着,将枪插回后腰。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执行完杀戮后的疲惫和冷漠。
林枭没再说什么,由心腹推着轮椅,离开了仓库。阿泰又打量了陈默几眼,咧开嘴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守卫们开始清理现场,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已经渗透进了水泥地,渗透进了空气,也渗透进了陈默的每一个毛孔,无法散去。
陈默独自站在原地,昏黄的灯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污渍斑斑的墙壁上。他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很干净。但他仿佛能看到,那上面已经沾满了黏稠的、永远无法洗掉的鲜血。
他没有呕吐,没有崩溃,甚至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出来的、彻骨的寒冷。他将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份冰冷,记住这染血的阶梯,他才刚刚踏上第一步。
为了最终的目标,他必须走下去,即使脚下踩着的,是良知的碎片和无辜者的尸骸。
他转身,迈着看似稳健,实则有些虚浮的步伐,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仓库。门外,是“蛇窟”酒吧喧嚣的音乐和扭曲的人影,是这个罪恶王国光怪陆离的日常。而他,已经不再是几分钟前那个刚刚踏入这里的“新人”了。
他的手上,沾了血。他的路,注定要用更多的鲜血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