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操!哪里来的杂碎!敢拦老子的路!”阿泰停止了射击,喘着粗气骂骂咧咧,他检查了一下快艇,装甲板上留下了数个凹痕和一排弹孔,但并未被击穿,算是侥幸。“有没有人受伤?”
“泰哥,我们没事,就是船体挨了几枪。”第一艘艇上有人回应。
第二艘艇上,除了船舷的弹孔,也无人伤亡。一个经验老道的枪手仔细检查了船舷上那个离陈默最近的弹孔,又看了看子弹射入的角度,眉头紧锁,低声道:“泰哥,看这枪法和用的家伙(指武器),不像是政府军的制式装备,倒像是……在这一带流窜的那些土匪,或者……其他几家(指竞争对手)养的外围武装。”
阿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凶狠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如同冰冷的铁钳般,牢牢锁定了刚刚直起身、正在拍打身上木屑的陈默,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都没事吧?阿默……你小子的运气,可真他妈不错啊!刚才那颗子弹,差点就直接给你脑袋开瓢了!”
陈默心中冷笑,那绝非流弹或者随意的扫射。但他脸上却适当地流露出了一丝后怕与庆幸,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谢泰哥关心,没事。可能是这帮家伙枪法太臭。”他轻描淡写地将危险归咎于对方的无能,巧妙地避开了阿泰话语中隐含的试探。
这个小插曲让队伍的气氛绷紧到了极限。阿泰明显失去了继续仔细核对路线的耐心,他烦躁地挥挥手,命令驾驶员加速,快艇引擎发出更加沉闷的吼声,破开白色的水雾,朝着既定的目的地疾驰而去。陈默则默默地将遭遇伏击的精确坐标(根据GpS显示的方位和周围地形判断)、水域特征、对方的大致火力配置和战术特点,如同编码般牢牢刻印在记忆深处。
接下来的航程,在一种高度紧张的沉默中度过。中午时分,当阳光终于勉强驱散了一些雾气,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最终点——“阿尔法-西格玛-7”。
那是一个位于河道拐弯处、看起来早已被废弃多年的小型木质码头。几根腐朽的桩基歪斜地立在水中,连接着一段残缺不全、长满滑腻青苔的栈桥。岸上是几间东倒西歪的、用木板和铁皮搭建的棚屋,屋顶早已坍塌,露出黑洞洞的内部。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只受惊的水鸟扑棱着翅膀从芦苇丛中飞起,发出嘎嘎的叫声,以及风吹过破败棚屋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声响。
阿泰显得异常谨慎,他没有让快艇直接靠上码头,而是在距离百米左右的水域就下令熄火,让快艇随着水流缓缓漂动。他举起高倍望远镜,仔细而耐心地观察着码头及其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林的边缘,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陈默也利用这个机会,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终点。这里的地理位置确实极为隐蔽,河道在此处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且有多条岔流可以快速撤离或转移。但同样,这种复杂的环境也极易被设伏。他注意到,在码头后方那片茂密的丛林边缘,似乎有几条若隐若现的、不像是野兽踩踏出的小径。
观察了将近二十分钟,阿泰才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神经,他放下望远镜,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只是挥了挥手,简短地命令道:“掉头,返航。”
快艇在原地灵活地划出一个圆弧,引擎再次轰鸣,开始沿着来路返回。
返程的途中,气氛并未因为离开危险区域而放松,反而因为任务的完成(或者说阶段性完成)而变得更加微妙。阿泰靠在船头,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转过头,目光穿过两艘快艇之间翻涌的白色浪花,落在陈默身上,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审视与意味深长的试探:
“阿默,这一路……都看清楚了吗?”他特意强调了“看清楚”三个字。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平静而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阿泰耳中:“看清楚了,泰哥。路线,水情,还有……刚才那点小风波,都记在脑子里了。”
“很好。”阿泰吐出一个烟圈,不再多说,转回了头,只留下一个笼罩在烟雾中的、令人捉摸不定的背影。
陈默将目光投向船尾那不断向后延伸的、浑浊的河道,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回去之后,他将如何向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林枭,进行那份被刻意强调的“详细汇报”?而林枭,又会用何种方式来验证他汇报内容的真伪?是暗中派人沿着路线复查?还是通过其他渠道获取信息进行比对?抑或,会有更直接、更残酷的考验等待着他?
这次的“险象环生”,这迷雾中的航行、这突如其来的伏击、这无处不在的猜忌与杀机,或许,仅仅只是正餐开始前,一道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好所有的智慧和勇气,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更加严峻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挑战。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