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安呵呵一笑,拍了拍陆时砚的肩膀:“像你父亲的性子,认准了的东西,就敢放手去用,不怕别人说闲话。”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微光,目光变得深邃了些,“小姑娘,看了明远的笔记,有什么感想?别跟我说那些场面话,就说你自个儿心里最真的想法。”
这个问题,比陆夫人所有的问题加起来都更直接,也更难回答。说浅了,显得肤浅;说深了,又有妄加评议前辈之嫌。
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微光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了所有预先准备好的措辞,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坦诚道:“陆明远先生的笔记,让我看到了一种……对光最原始、最纯粹的好奇和勇气。那里面没有大师的架子,没有规则的束缚,只有一个人在面对宇宙间最奇妙现象时,那种近乎本能的探索欲望。我觉得……那才是创作最宝贵的源头。”
她没有去分析具体的理论或技术,而是直指那份笔记的精神内核。
徐怀安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审视。他盯着林微光看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几乎凝固。
就在林微光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目光时,徐怀安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追忆和感慨。
“说得对啊……”他喃喃道,像是说给林微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明远那小子,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这个‘源头’。可惜啊,很多人,包括他那个固执的师弟(指徐老),都只看到了他后来建起来的那些房子,却忘了他是从哪儿开始的。”
他转过身,对陆时砚说:“时砚,你这小顾问,找得不错。她能看懂明远笔记里真正的东西,这就比很多夸夸其谈的所谓专家强多了。”
这句评价,如同金口玉言,瞬间定鼎了乾坤。
陆时砚紧绷的下颌线不易察觉地松弛了几分。“谢谢徐伯伯。”
徐怀安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模样:“行了,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干活了。你们继续,继续。”他说着,便拄着手杖,慢悠悠地朝门外走去,来得突然,去得也洒脱。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过了好几秒,周景明才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我的天,徐老爷子怎么突然驾到了……微光,你刚才可真是……”
林微光还沉浸在徐怀安那番话带来的震动中,有些回不过神。
陆时砚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里面有赞许,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
“评估期结束了。”他宣布,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力量。
没有说结果,但所有人都明白,徐怀安的出现和他那几句话,已经为这场评估画上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再质疑的句号。
林微光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徐怀安的认可,陆时砚的信任,都将她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平台,也意味着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就在这时,陆时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内线。
接听,片刻后,他挂断电话,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微光身上。
“监督委员会通知,明天上午九点,最终审议会。”他顿了顿,补充道,“林微光的正式聘用合同,将作为第一项议题,进行表决。”
最终的战役,即将打响。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