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茂草原的风裹挟着灼人的热浪,舔舐着每一寸焦黑的土地。那不是盛夏的暑气,是氢弹爆炸后残留的辐射余温,混着金属熔化的焦糊味与血肉汽化的腥甜,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里。
东南方的战场已成一片琉璃化的炼狱,液态的钢铁在焦土上凝结成扭曲的痂,而几公里外的平民区虽侥幸留存,窗户玻璃却尽数震碎,如同这片土地惊恐睁大的眼睛。
战士们佝偻着身子,互相搀扶着伤员,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机甲残骸嵌在皮肉里,血珠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腾成细小的白雾。
天空中,未被肃清的异常物舒展着畸形的翼膜,在昏黄的尘埃里划出诡异的轨迹,仿佛在嘲弄这场战争的惨烈。
前方,机甲战队的重型机械臂正笨拙地清理骸骨,金属关节在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越靠近爆炸中心,机械臂上沾附的钢铁碎片就越粘稠,像是凝固的血。
南边的雾林里,半截空中战舰的残骸斜插在古木之间,漆黑的舰体劈开了整片林地,断裂的电缆滋滋冒着电火花,烧焦的树枝间挂着破碎的军装碎片。
氢弹的落点精准地砸在四座防空塔前方,那曾是抵御外敌的屏障,如今塔基已被掀翻,钢筋混凝土如同揉碎的纸片。
塔前的前哨站早已化为平地,万幸的是战前已全员撤离,否则又是一场无妄之灾。可即便如此,战后清点时,友军误伤人数仍定格在十余人——这是军部拼尽全力压缩的数字,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曾并肩作战的兄弟。
防空塔后方的新社区堡垒远在几十公里外,却也能感受到爆炸时的地面震颤,而这场覆盖了高茂草原10%面积的爆炸,吞噬的敌人超过一万——战后统计员在尘埃里扒拉着模糊的残片,最终只能苦涩地标注:“约两千人尸骨无存,仅能通过幸存者整编报告推算死亡人数”。
情报部门部长孔临的作战服碎片挂在防空塔的钢筋上,染血的通讯器还在滋滋作响;后勤部门主管土豆的遗体只剩下半个焦黑的躯干,曾经用来分发物资的手,如今蜷缩成炭黑色的拳头。
军部军团指挥官陵嘉的残骸里,还能看到他紧握着的拳头;后勤部救援军指挥官呆子能的急救包散落在一旁,绷带被烧得只剩灰烬;还有后勤部职员妄痕,他的骷髅尸体歪倒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岩石旁,眼窝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还在疑惑这场战争为何如此残酷。
所有人围在土豆的遗体旁,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气中回荡。爆炸卷起的尘埃钻进鼻腔,呛得人不住咳嗽,眼泪混着灰尘在脸上划出肮脏的沟壑。
白晓沉默地坐在地上,膝盖抵着妄痕的尸骨,手指轻轻拂过他冰冷的颧骨——他早已哭哑了嗓子,此刻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只是一遍遍地用袖子擦拭妄痕脸上的灰尘,仿佛这样就能唤醒那个总是笑着给他递杏仁水的少年。
星河站在不远处,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攥紧了拳头,别过脸去。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沉默是对逝者唯一的告慰,也是对生者最后的庇护。
“把防毒面具分发下去,所有人穿戴防化服,准备清理这片区域。”多瑞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摘下沾着灰尘的教皇帽,露出泛着灰白的骷髅脸,眼窝深处的魂火黯淡得几乎要熄灭。他望着这片被黄昏染成血色的焦土,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吐出一句:“……都结束了。”
“这场灾难,或许才刚刚开始。”u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防化服上沾着斑驳的血渍,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清明,“我们不能再对民众隐瞒了,他们有权知道真相——关于同位体,关于我们正在面对的敌人。我们需要更多人并肩作战,而不是让他们活在谎言里。”
“你想引发恐慌吗?”多瑞安猛地转头,骷髅眼窝骤然收紧,泛出猩红的光,“原住民与流浪者的矛盾已经快压不住了,若是把同位体的事公之于众,整个酒店都会陷入互相猜忌的混乱!”
“可只靠我们四个人,能撑多久?”u姐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如果在座的幸存者里,就有一个是同位体呢?教皇,你该告诉我们真相了——关于那个‘另一个自己’。”
刹那间,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多瑞安身上。白晓也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骤然燃起一丝执拗,死死地盯着他。
多瑞安迎着众人的目光,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是297告诉你的,对吗?”
“是。”u姐点头。
“罢了,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多瑞安重新戴上教皇帽,遮住了眼窝的猩红,“所谓同位体,是dEx的因果律武器,是酒店宇宙在生存绞杀中催生的怪物,更是时空扭曲的孽障。它们的外貌、基因、灵魂,与本体一模一样,连你自己都无法分辨——唯一的不同,是立场。它们是你最彻底的对立面,却把这份恶意藏得比深渊还深。一旦我们的宇宙坐标暴露,它们就会跨过平行世界的壁垒,带着杀意而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诉说一个禁忌的秘密:“当你在生死抉择前犹豫——比如面对‘牺牲一个宇宙的自己,拯救另一个宇宙’的电车难题时,同位体就会在‘极端相反’的维度诞生。它们是你恶念的具象化,是放弃了所有底线的‘你’。在完成‘取而代之’之前,它们没有实体,不会攻击,却能渗透你所有的存在——哪怕是分身,哪怕是记忆,只要你活着,就有破绽。”
“比起伪人,它们更可怕。”多瑞安的白色瞳孔剧烈跳动了一下,“伪人永远成不了同位体,但同位体能轻易取代伪人,甚至能篡改伪人的记忆,让其彻底沦为傀儡。可它们不屑于对付普通人,它们的目标,从来都是能撬动历史的关键人物——就是我们。”
“它们是dEx入侵的尖刀。”星河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无论你有多少战力,掌握多少技术,它们都能完美复制。它们不会现身,只会在你穿梭平行世界时,悄悄篡改你的记忆——让你记不清战友的习惯,让你怀疑自己的过往,直到你精神崩溃,自我怀疑到极致。那时,它们就会趁虚而入,夺走你的身份,成为‘你’。”
“你的亲友不会察觉异样,你还是你,却又不是你。”多瑞安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更可怕的是,你所有的应对策略,在你想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它们预判。一旦被取代,你的唯一使命,就是杀死酒店的关键人物,夺走神器与玄能,让这座我们守护了十年的家园,彻底毁灭。”
“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可是内阁会的一员!”茶叶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因为猜疑是最锋利的刀。”多瑞安苦笑,“最初只有我、星河、toy、zalgo四人组成核心圈,两人一组行动,信息绝不共享——若是有人泄露消息,就能锁定另两人中的同位体。可现在,坐标暴露了,你们也知道了同位体的存在,范围扩大了,我们再也无法掌控局面。”他扫过众人,眼神里满是悲凉,“你们敢确定,身边的战友,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吗?”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众人心中仅存的温情。悲伤的潮水尚未退去,恐惧的阴影已悄然笼罩。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着避开身边人的目光,仿佛对方的影子里,正藏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自己”。
头皮发麻的触感从后颈蔓延到头顶,空气中的沉默变得粘稠而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抓同位体?怎么证明自己是真的?”有人颤抖着问。
“我不知道。”多瑞安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无力,“它比伪人难辨千倍。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持常态,彼此保持距离——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上报。”
“民众中的同位体不可怕,可怕的是高层里的。”茶叶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戾,“我们掌握着权力,一旦有谁被取代,对酒店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我们早就考虑过这点。”多瑞安点头,“我和toy、zalgo讨论过,优先排查高层,是眼下最紧要的事。平民中的同位体,威胁远没有这么大。”
“可我们现在知道了同位体效应,根据玄能消耗理论,我们都会被波及。”星河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知道得越多,玄能消耗越快,记忆被篡改的概率就越大。我已经开始记不清了……我记得土豆从不喝加糖的杏仁水,可昨天我却看到‘他’往杯子里加了十块方糖。我甚至怀疑,现在的我,是不是真的我。”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zalgo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手里握着一个发着幽蓝光芒的莫尔玄装置,光芒映在他的骷髅脸上,显得格外诡异,“接下来,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遭遇不测。这是一场真正的‘狼人杀’,没有验人道具,没有明确的线索——能证明你是你的,究竟是那些随时会被篡改的记忆,还是你心底的本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残骸,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从伪人事件开始,我们撑了十年。dEx从未放弃消灭我们,我们却在夹缝里越来越强。直到最近我才明白,若是我还抱着过去的资本算计,这座酒店只会灭亡得更快——当然,也多亏了某个家伙,攥着我的把柄,逼我回头。”
星河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多瑞安则别过脸,露出一丝尴尬。茶叶和u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唯有白晓,依旧坐在地上,将妄痕的尸骨轻轻抱在怀里,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妄痕……救不回来了。”多瑞安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惋惜,“他被概念性武器击中,灵魂都散了,是彻底的死亡。”
白晓的肩膀颤了颤,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贴在妄痕冰冷的颅骨上,仿佛在感受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
“让让,让让!”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天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的作战服被划开了几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污渍。她先是看向白晓,声音带着喘息:“你没事吧?”
白晓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我没事……可是他……”
天宏的目光顺着白晓的手落在妄痕身上,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震惊与悲痛取代。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她踉跄着跪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抚上妄痕的胸膛——那里本该是温热的,此刻却只剩冰冷的骨殖。
“妄痕啊……”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坐在焦土上,指尖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灰,“你不是说,等战争结束,我们一起改装新机甲吗?你说要给它装最亮的能量炮,要带着我去Level 11看溪谷的花……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周围的人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人上前安慰——他们都明白,此刻任何话语都抵不过失去战友的剧痛。
“我们已经死太多人了。”茶叶猛地攥紧拳头,眼窝里的魂火燃着怒火,“教皇,不能再忍了。我们该狠一点了。”
“没错,多瑞安。”星河看向u姐,后者郑重地点头,他转向多瑞安,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场仗,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孔临、土豆、妄痕……我们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现在连坐标都暴露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反击——动员所有民众,和dEx拼了!”
“你想煽动仇恨,发动全面战争?”多瑞安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我上任以来,一直以公正公平为纲,从未想过要开启无休无止的杀戮!”
“公正?公平?”茶叶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你的公正,让内部矛盾越积越深;你的公平,让我们在敌人面前步步退让!现在酒店里有同位体作乱,外面还有U.E.c虎视眈眈,你还想忍到什么时候?”
“U.E.c?”多瑞安的眼神骤然一紧,“他们又有动作了?”
“就在刚才,前线士兵发来报告。”茶叶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沉痛,“我们在Level 11建立的溪谷社区和哨站,遭到了U.E.c的突袭。他们在社区的杏仁水里掺了痛苦汁液,现在……已经造成了几百人伤亡,物资也被抢走了大半。”
“你说什么?”星河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茶叶的胳膊,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愤怒,“溪谷社区是我和toy亲手规划的交易区,那里有多少平民和伤员?U.E.c居然敢对平民下手!”
“我没有必要骗你。”茶叶甩开星河的手,声音里带着疲惫,“情报部已经拍下了现场照片,满地都是痛苦抽搐的人,那些没来得及喝杏仁水的孩子,哭着喊着找爸妈……照片我没带来,怕你看了失控。”
“这群畜生!”多瑞安的眼窝瞬间涨红,魂火剧烈地跳动着,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碎石飞溅,“又是U.E.c!半年前的仇还没算,现在居然敢动我们的社区!”
愤怒像野火一样,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悲伤、恐惧、憋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杀意,灼烧着每个人的理智。
“战友死了,家园被毁,外敌挑衅,内部还有内鬼……”u姐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既然他们把我们逼到了绝路,那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对!不能再让了!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杀了dEx!杀了U.E.c!”
众人的怒吼在焦土上回荡,多瑞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的血腥味与焦糊味,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催化剂。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窝里的猩红已化为决绝的寒芒。
“所有人听着。”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第一,为阵亡的战士在高茂草原社区立碑,刻上他们的名字,让所有人生生世世记住他们的牺牲。第二,通知toy的最高民法财政部,即刻起草文件,申请发动超限战——目标,异宇宙敌人、同位体,还有U.E.c。这场战争,由军部主导,不计代价,不死不休。”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过身,不敢去看那些阵亡者的遗体——他知道,自己坚守了多年的公正,在生存的绝境面前,终究还是碎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初代领导clc的目光,可当他抬头时,却对上了星河的眼睛——那里没有指责,只有同为守护者的认可与沉重。
“后勤部门这边,我来负责。”u姐立刻接话,眼神坚定,“297那边,虽然脾气疯癫,但这种时候,他不会反对。我会立刻联系他确认。”
“最大的问题在toy那里。”星河皱起眉头,“最高民法财政部是他一手建立的,他立下过规矩:军队不得干涉政治,战术决策归军部,战略决策必须符合酒店主义与法律。除非有绝对充分的理由,否则他绝不会批准超限战。”
“我记得那条规矩。”多瑞安点头,声音低沉,“军队的武装由后勤发放,本质是为人民服务、保家卫国。只有在高层腐败、镇压民众,或是连续八次下达极端政策且无合理理由时,军队才能在最高民法财政部授权下,行使司法权,抓捕高层。可现在……”
“现在是特殊情况。”茶叶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我查过资料,toy在规矩末尾写了——若所有部门一致同意,红线可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军队必须执行到底。我们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刻。”
“军队受最高民法财政部监督,军法与军事法庭也由他们负责。”u姐补充道,“要发动超限战,必须提交完整的证据链和理由,通过他们的审核。一旦通过,军队不得有任何异议,必须执行到底,否则就是叛乱,会遭到其他部队的镇压。”
“所以,我们必须拿到toy的授权。”多瑞安攥紧了拳头,“目前情报部、后勤部、军部都已同意,就差最高民法财政部了。”
他话音刚落,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亮起,是讨口子的通讯请求。多瑞安按下接通键,一道立体投影瞬间浮现——讨口子的骷髅脸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映着血色,他身处一个昏暗的层级边缘,脚下是散落的断肢断臂,手里的匕首还在滴着黑血。
“你那边怎么回事?”多瑞安皱起眉头。
“没事,几个杂碎突然暴起伤人,解决了。”讨口子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说吧,找我什么事?我没空废话。”
“孔临阵亡了。”多瑞安的声音沉了下去,“从现在起,你接任情报部部长。”
讨口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窝深处的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死了?那个能单挑异常物的蓝发小子?”
“已经确认了。”星河接过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
“哦。”讨口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还有别的事吗?”
多瑞安愣了一下,随即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沉声道:“我们决定发动超限战,不计代价消灭异宇宙敌人,战斗中可不择手段,优先夺取玄能。我来问你的意见,是否同意。”
“然后呢?”讨口子的目光扫过投影外的众人,语气依旧冷淡。
“没有然后,只需要你的同意。”多瑞安耐着性子说。
“我同意。”讨口子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早该这样了。靠你们那套所谓的‘仁慈’,迟早等着被团灭。对付敌人,就该用最狠的手段。说完了?”
“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的?”u姐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怒火,“孔临是你的战友,他死了,你就只有一句‘哦’?”
讨口子的眼神骤然变冷,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如果你想让我说些假惺惺的悼词,那就闭嘴。我没时间跟你们矫情。”
话音未落,通讯突然中断,立体投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光影。
通讯切断的瞬间,讨口子靠在断墙上,猛地咳出一口黑血——那是刚才解决“暴徒”时,被对方的武器灼伤的旧伤。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目光落在腰间的旧通讯器上:那是孔临送他的入职礼物,外壳上还刻着两人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坐标。
三个月前,孔临在实体横行区救他时说:“讨口子,别总装得冷冰冰的,等战争结束,我们去Level 11看溪谷社区的花海。”可现在,交易区的花海成了U.E.c.的屠杀场,说要一起看海的人,只剩一块染血的作战服碎片。
他将通讯器贴在胸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假惺惺的悼词?老子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把U.E.c.的老巢掀了。”说完,他握紧匕首,转身走向阴影深处,在那里,还有三个疑似同位体的踪迹,是孔临生前没来得及清理的“尾巴”。
“他怎么能这么冷漠?”u姐气得浑身发抖。
“算了。”多瑞安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至少情报部也同意了。现在,我们立刻准备资料,去找toy。”
他看向远处的焦土,那里躺着他的战友,那里藏着致命的同位体,那里还弥漫着敌人的气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个追求公正的教皇了——他成了一个被绝境逼疯的守护者,手里握着的不再是权杖,而是染血的刀。
高茂草原的风还在吹,带着灼热的余温,卷起漫天尘埃。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个个扭曲的问号——他们不知道,这场被逼到绝路的战争,究竟会将他们带向何方;也不知道,身边的人,究竟是战友,还是索命的同位体。
唯一能确定的是,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猜忌与杀戮的种子已经埋下,而他们,只能在这片焦土上,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
最高民法台政部的穹顶之下,空气仿佛被凝固的铅块填满。toy的办公室内,三份盖着后勤部、情报部、安保部猩红印章的联合申请,正摊在那张象征着秩序与公正的檀木办公桌上。
纸张边缘因无数次翻阅而卷起毛边,字里行间浸透的仇恨与绝望,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一位审阅者的神经。
法官们的争论从破晓持续至深夜,法槌悬而未落,正义的天平在生存的重压下剧烈倾斜——一边是坚守了半个世纪的集体主义信条,一边是跨宇宙危机下千钧一发的族群存续。最终,满纸密密麻麻的批注与修改意见,都化作了toy指尖那支钢笔的沉默。
“多瑞安,你曾向我许诺,要在这乱世中筑起一座公正和平的堡垒。”toy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指节因用力捏住申请文件而泛白,“如今太平尚未焐热,你为何要亲手将它击碎?”
多瑞安猛地抬头,猩红的血丝爬满眼底,他将一叠照片狠狠拍在桌面上,照片里被屠杀的民众、焦黑的废墟、扭曲的残肢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生疼。
“太平?toy,你看看dEx把我们逼到了什么境地!”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曾天真地以为,凭一己之力能锻造出有血性的社会,可当U.E.c.的‘液态痛苦’染红社区水源,当宇宙坐标暴露引来无尽追杀,我才看清,我所坚守的一切,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糊灯笼!”
toy的目光扫过申请文件上最刺眼的条款,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你们要抛弃集体主义,奉玄能至上为圭臬?允许爆破、阴谋斩尽杀绝,拆解神器淬炼战力,甚至解禁核武与所有不人道战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念出下一段,“开放民众持枪,对疑似同位体无差别枪决;藏匿亲友——哪怕是伴侣、骨肉、战友,便以叛徒论处,连株亲属,无需审讯当场处决?”
“没错。”多瑞安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却透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集体生存至上,本就等同于玄能至上。没有足够的玄能,没有三神器,我们连呼吸的资格都将被剥夺!”他的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平行宇宙的同位体不是亲人,是披着熟悉皮囊的敌人;包庇他们的同胞,不是念旧情,是在亲手扼杀整个族群的未来。百年之内,此令必贯彻到底,我们与其他宇宙酒店,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你想过后果吗?”toy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份宣言一旦发布,酒店社会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猜忌、背叛、自相残杀……我们苦心维系的秩序将荡然无存!”
“秩序?在灭族危机面前,秩序一文不值。”多瑞安苦笑一声,眼底翻涌着无奈与悲凉,“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当多久的首领,在酒店的这些年,上战场、拼生死,不过是攒下了几分对生存的执念。如今走到这一步,不是选择,是绝境里唯一的活路。”
toy沉默了。
他指尖的文件仿佛有千斤重,上面不仅有多瑞安的决绝,还有各部门的签名——后勤部u姐那句“先讲生存,再讲公正”力透纸背,旁边是297那个科学疯子潦草却坚定的签名;“我们同意执行。”情报部讨口子的回复只有短短六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安保部绿叶统帅的字迹遒劲如刀,“誓与酒店共进退”的誓言,像是用热血写就。
证据链详尽到让他无从反驳:dEx的步步紧逼、U.E.c.的恶意挑衅、宇宙坐标暴露的危机、内部矛盾的积压……酒店早已站在了悬崖边缘,再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办公室内的沉默持续了许久,最终,toy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在生存的天平上,所谓的人道与秩序,早已成了可以被舍弃的砝码。
“那就按你的本心去做吧。”他拿起钢笔,笔尖悬在文件上方,“但记住,别让仇恨吞噬了你的理智。多想想,你走到今天,终究是为了什么。”
多瑞安没有回应,只是眼底的黑暗愈发浓重。他知道,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曾渴望公证和平的自己,早已死在了无数同胞的血泊里。
钢笔落下,toy优雅却沉重的签名落在文件末尾,鲜红的印章盖下的瞬间,仿佛敲响了旧时代的丧钟。自此,酒店抛弃了过往的所有克制,玄能至上取代了集体主义,成为刻入骨髓的信仰。
军部的标志也随之改变:原本展翅雄鹰胸前的黄色五角星,被替换成了刺眼的猩红,“酒店国防第一”的标语,也被加粗放大的“玄能至上,酒店永存”所取代。
一小时后,《联会最后宣言》登陆酒店联会官网,瞬间引爆全网。
最后宣言:
“大战落幕,当幸存者们攥着亲友与战友的遗物,在默哀的死寂里垂首时,我们终于看清一件事——玄能掠夺是唯一生路,稍有迟疑,便只剩死路一条。曾对极端手段尚存犹豫的酒店联会内阁会,经彻夜磋商,终下定铁志:”
“即日起,所有手段皆被许可。”
“我们允许以爆破、阴谋行斩草除根之事,以最狠厉的方式覆灭其他宇宙酒店;允许拆解残留神器,从中萃取新科技、打磨新战术,全力淬炼军队战力;更解禁所有不人道战术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包括核武——一切代价,皆为夺取三神器,这是刻入骨血的至高目标。”
“集体生存至上的原则自此作废,“抢夺三神器”被列为第一要务。我们开放大部分民众持枪权限,凡遇疑似同位体者,无论从前是家人、挚友还是兄弟,一律无差别抓捕、证据确实后就地枪决;尤其明令:若有人心存侥幸,私藏平行宇宙的同位体亲友——哪怕是曾同床共枕的伴侣、一手带大的骨肉、并肩数十年的战友,此行为绝非念及旧情,而是赤裸裸的叛徒行径,是为包庇宇宙之敌的重罪。”
“无需区分主动藏匿还是被动隐瞒,只要未第一时间上报并协助处置,便等同于与敌为伍;一旦查实,无需审讯、不必上报,当场与被包庇的异宇宙同位体一同处决,连株其直系亲属中知情未报者。”
“记住,平行宇宙即敌人,凡属其他宇宙的存在,皆是要彻底铲除的敌人;凡敢包庇异宇宙存在的同胞,便是自绝于我们族群的叛徒,半分余地不留、一丝情面不存。向全军开放所有魔法战术典籍,包括禁忌黑魔法。”
“无需留情,不准迟疑,此令将在百年间执行到底、贯彻到底——自此刻起,我们与其他宇宙酒店,再无任何沟通余地。”
(政治宣传)
发动超限战!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玄能!酒店永存!平行宇宙即敌人!不择手段!让他们血债血偿!
雾都平民区的电子屏前,挤满了攥着杏仁水的流浪者。当“疑似同位体就地枪决”的条款弹出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死死捂住孩子的脸:“别碰他!他不是同位体!他只是昨天突然忘记了我的名字!”
旁边的男人猛地后退一步,指着她的孩子:“忘记名字?那就是被篡改记忆了!快上报!不然我们都要被连株!”女人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眼泪砸在孩子的头发上:“他是我亲生的!你们看他的胎记……”可没人敢靠近,所有人的眼神里,都藏着怀疑与自保的冰冷。
不远处的杂货店老板,悄悄将藏在柜台下的弟弟推进地窖——他弟弟三天前从Level 5回来后,突然开始说“另一个世界的话”,他不敢上报,只能赌没人发现。
地窖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士兵的脚步声,手里的记账本被冷汗浸透,上面记着弟弟最爱喝的杏仁水口味,如今却成了“包庇罪证”。
人们被“同位体即敌人”的论断吓得魂飞魄散,官方只含糊提及“可怕实体”,却对其诞生原因讳莫如深——他们不敢说,怕真相引发更大的恐慌。
直到军部的公告再次发布,民众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曾试图维系底线的酒店,彻底消失了。宣言里的每一条禁令、每一项许可,都在宣告着一场疯狂超限战的开启,这是复仇,更是一场赌上所有的生存豪赌。
宣言发布后,多瑞安没有去看民众的恐慌与愤怒,他的脸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只有心脏的位置,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隐隐作痛。
多瑞安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旁,指尖抚过玻璃上的尘埃——那是半年前溪谷社区落成时,他和toy亲手贴上去的“和平公约”残痕,如今早已被硝烟熏得发黑。
他突然想起clc初代的话:“所谓守护,不是让生者为死者陪葬,而是让死者的血照亮生路。”可现在,他手里的“生路”,却要踩着活人的猜忌与鲜血铺就。
口袋里的旧照片滑了出来,照片上是刚加入酒店时的他:青涩的骷髅脸上没有黑眼窝,手里攥着的不是教皇帽,而是给流浪者分发杏仁水的搪瓷杯。
那时他信“公正能凝聚人心”,直到孔临在他面前被同位体刺穿胸膛,直到土豆最后传来的通讯只有一句“……撑不住了”。
他猛地将照片攥紧,指骨因用力而发白——照片边缘的折痕里,还留着妄痕当初用铅笔写的小字:“教皇,我们会赢的吧?”如今,赢的代价,就是亲手撕碎这些曾珍视的东西。
他翻开抽屉拿出资料单,手中攥着297送来的士兵强化方案,纸张被冷汗浸湿。
“意识载体机甲:机械飞升。”多瑞安低声念着,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侵入式脑机接口提取神经数据,意识上传云端,肉身销毁,机甲损毁便重置意识……倒是够疯狂。”他翻到下一页,“转基因药剂:血肉成圣。用病毒嵌合体构建免疫屏障,成功率七成,体能倍增却伴随外貌变异……297果然没让人失望。”
“u姐。”多瑞安按下通讯器,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告诉297,他的方案我全批了。他要的任何资料,让情报部全力供给——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杀穿敌阵的怪物,不是温文尔雅的士兵。另外,给富贵的机甲升级,要最快速度。”
“明白。”通讯器那头传来u姐冷静的回应,没有多余的疑问,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疯狂。
与此同时,高茂草原上硝烟未散。氢爆后的辐射尘悬浮在空气中,带着刺鼻的腥甜。身着深灰色防化服、戴着黑色防毒面具的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一步步向污染区边缘推进。
他们弯腰捡起焦黑的残骸辨认身份,拉起一道道冰冷的隔离线,搭建临时净化区。酒店国防部的第五、第八兵团已折损大半,仅剩富贵驻守雾都的第三、四、六军团三千余人、第一、二、九到第十四军团尚能一战,此刻能调动的,只有后勤部的防化暴兵部队与救援军。
士兵们在废墟中搜寻幸存者,后勤部的队员们扛着杏仁水与急救物资穿梭其间,试图安抚那些惊魂未定的流浪者。
情报部的特工则如同鬼魅般潜入战场深处,他们的目标不是救援,而是搜寻U.E.c.的踪迹——dEx太过神秘,唯有从U.E.c.身上撕开一道口子,才能制定出有效的复仇计划。
然而,比敌人更让人不安的,是那些在混战中被释放的异常物。
血色苍龙在天空中狂躁地盘旋,嘶吼着“老夫自由了”,一头撞向虚假的天幕,沉闷的撞击声后,是它气急败坏的咒骂;哭泣天使在移动时不慎踏碎了一具平民的尸体,冰冷的石翼上沾染着暗红的血渍,却毫无愧疚之意;雾中怪人更是在试图袭击一名幸存者时,被士兵及时阻止,随即化作一缕白雾,消失在密林深处。
“部分异常物配合清理战场、协助建设,但多数仍呈失控态势。”士兵的报告摆在zalgo的办公桌上,字里行间透着深深的忧虑,“我们质疑教皇释放异常物的决定——若它们彻底失控,我们是否有能力压制?法律对它们形同虚设,钻漏洞的行为屡见不鲜,这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zalgo将报告揉成一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报告的最后一页,还夹着一张未整理的现场照片:血色苍龙的爪印深深嵌在净化区的防御墙上,爪痕里残留着玄能波动——和三天前U.E.c.突袭溪谷社区时的能量轨迹完全一致。
安黛因的备注写在照片背面:“异常物玄能与U.E.c.武器存在共振,疑似被远程操控。”
zalgo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爪痕,突然想起陵嘉生前的报告:“部分异常物对‘同位体能量’敏感,可能成为敌人的‘生物武器’。”他猛地站起身,按下通讯器:“让特遣队带上‘玄能抑制器’,重点监控血色苍龙和雾中怪人——如果它们再靠近社区,直接镇压,别等失控。”
窗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是血色苍龙又在撞天幕。zalgo望着那道扭曲的黑影,眼底泛起寒意:酒店的敌人……从来不止dEx和U.E.c.,还有这些被释放的“潘多拉魔盒”。
“通知机动特遣队,全天候待命。”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任何异常物敢越界,格杀勿论。我们不能让这些怪物,成为压垮酒店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安黛因躬身应道,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部长,关于陵嘉……”
zalgo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的冰冷瞬间被浓重的悲伤取代。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追封他为烈士。他生前是最好的士兵、最好的将军,死后,也该得到应有的荣耀。”
“部长,请节哀。”安黛因轻声劝慰,“我知道您和陵嘉将军的情谊……”
“不必说了。”zalgo抬手打断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他的性格,他的执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节哀?我做不到,但我知道,他希望我们守住酒店,守住我们仅存的家园。”
安黛因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办公室内,只剩下zalgo一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座椅,无声地缅怀。
高茂草原的一角,施工队正在挖掘坟墓。老侯握着铁铲站在一旁,满头白发在风中凌乱,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他见过太多死亡,早已麻木,可当妄痕的遗体被抬过来时,他浑浊的眼睛还是微微动了一下。
妄痕的骷髅身躯静静地躺在1米深、2米长的土坑中,苍白的骨头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曾经闪烁着光芒的骨刺,如今黯淡无光。
白晓跪在坑边,声音颤抖地呼唤着:“妄痕,我回来了。”
他多希望下一秒,妄痕能像从前一样,从坑里爬出来,笑着说“你可算回来了”;多希望听到自己说“又被扣工资了”时,妄痕能递过一叠钱,笑着让他去买好吃的;多希望喊出“敌人来了”时,妄痕能第一个站在他身前,亮起骨刺,无畏地冲锋。
可土坑里的妄痕,始终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水晶、星河、wU、茶叶、天宏等人穿着肃穆的黑服,站在坑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腐败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黑压压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石板,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将所有的光亮与希望都吞噬殆尽。
“妄痕……我又被扣工资了。”白晓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砸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没有回应。
“妄痕,敌人来了,我们一起打回去好不好?”
依旧是死寂。
白晓终于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就在这时,天宏突然大喊一声:“敌人来了!”
白晓猛地抬头,双手瞬间凝聚出骨刃,身边的人也纷纷亮出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可预想中的敌人并未出现,他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天宏的用意——妄痕没有死,他的精神,早已融入了每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心中。
白晓握紧骨刃,眼底燃起复仇的火焰,那眼神,像极了生前的妄痕,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面对敌人的那样。
星河走上前,将一朵娇艳的玫瑰放在妄痕的胸前,玫瑰的鲜红与苍白的骨骼形成刺眼的对比。
“抱歉,妄痕。”他的声音低沉而悲伤,“我曾邀请你加入我的部门,却被你拒绝,我一度失望过。还有,我私自借用你的基因尝试复制另一个你,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向你道歉。希望你来生,能远离战火,平安顺遂。”
其他人也纷纷献上鲜花,五颜六色的花瓣覆盖在妄痕的身上,像是在为他短暂却灿烂的一生,画上一个悲壮的句号。
此刻的他,不像死去,更像沉睡。
“盖棺封土。”老侯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厚重。
厚重的棺木缓缓落下,遮住了妄痕的脸。羊角锤敲击钉子的声音,一下下砸在众人的心上,每一声,都像是在宣告一个生命的彻底终结。
老侯拿起铁铲,将新鲜的泥土铲进坑里,沙沙的声响中,天宏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棺材里传来敲击声,他猛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
泥土越堆越高,最终形成一座小小的土丘。有人献上花圈,白色的挽联在风中飘动,上面写着“英雄不朽”四个大字。
最终……棺材被完全覆盖住了,象征妄痕彻底从他们的时间线消失,存在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仿佛妄痕其实还活着,但每次找他的时候总是会无意间错过。
在这个葬礼的远处……
有一道身影站在那看着远处那片葬礼。
“抱歉伙计们……我没办法和你们再次见面,因为我还有事物在身……唉……”
那道身影也缓缓离开了现场。
白晓望着那座新坟,紧紧攥着手中的骨刃。
他突然感觉到掌心传来一丝温热——是妄痕的骨刃在发烫。他低头一看,骨刃上浮现出淡淡的荧光,勾勒出熟悉的纹路:那是妄痕生前教他的“防御法阵”,当时妄痕笑着说:“这是保命的本事,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他抬手将骨刃对准天空,荧光顺着刀刃蔓延,在空气中画出一道残影——像极了妄痕每次冲锋时的姿态。
旁边的天宏突然开口:“妄痕的骨刺,能吸收魔能强化自身。”白晓猛地回过神,将骨刃贴在妄痕的墓碑上,骨刃的荧光与墓碑的石料产生共鸣,竟在碑上刻出一行小字:
“战友未亡,战刃永存。”
他握紧骨刃,转身走向净化区的士兵队列——那里,正有新的任务传来:排查社区内的疑似同位体。白晓的眼神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和妄痕一样的决绝。
“妄痕,你的刀,我替你握;你的仇,我们一起报。”他知道,妄痕走了,但复仇的火焰,将由他们继续燃烧。
在玄能至上的时代里,他们没有退路,只能踏着战友的尸骨,在疯狂与绝望中,为酒店杀出一条生路。
接下来。
在土豆的葬礼旁边,风卷过临时搭建的焚化台。那是用坦克残骸焊成的铁架,锈迹与黑血凝在接缝处,像一道凝固的伤口。
焚化台前,58的机甲臂死死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铁架上放着的,是土豆仅存的下半身。焦黑的作战服与骨骼粘在一起,裤腿处还挂着半截磨破的布条,是上次修机甲时被齿轮刮烂的,他当时还笑着说凑合用,打赢了换身新的,如今却成了辨认他的唯一标记。
“真要烧?”58的声音透过机甲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杂音的颤抖,“就剩这么点了……烧了,连个念想都没了。”
星河蹲在焚化台旁,指尖碰了碰焦黑的裤腿,烫意早已散去,只剩粗糙的炭感。他从背包里翻出半块焦麦饼,是土豆生前藏在机枪阵地沙袋后的,被炸得只剩一角,上面还留着他咬过的牙印。
“他说过,高茂草原的土养人,死了也得埋在这儿。”星河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现在这样,没法土葬,烧了洒在草原上,才算回家。”
白晓站在人群后,怀里揣着土豆的旧手表。
表壳早被高温熔得变形,表链上的铁丝却还缠得紧实,是后勤老周焊的,土豆总把它别在腰间,说“看时间给兄弟们发物资,不能差一分一秒”。
他想起上次土豆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他,笑着说“小子,多吃点,等麦熟了,我给你烤麦饼啊”,如今麦种刚冒芽,说这话的人,却只剩半截焦黑的躯体。
“烧吧。”多瑞安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摘下教皇帽,骷髅眼窝对着焚化台,“他这辈子护着草原,护着我们,最后让他融进这片土地,看着我们赢。”
58没再说话,只是操控机甲臂,将几捆浸过玄能燃料的枯木堆在铁架下。星河划亮火柴,手抖得厉害,三次才把火凑到木堆上。
火焰“腾”地窜起,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焦黑的躯体,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火越烧越旺,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后的焦土上。58别过脸,机甲的扫描线扫过远处的机枪阵地,那里还留着土豆架枪的沙袋,上面的弹孔像一个个黑洞,盯着这片燃烧的土地。
他突然想起土豆总说“等仗打完,要在草原上种满银叶麦,让平民区的老人孩子都能吃饱”,现在麦种刚发芽,他却要化作灰烬,落在自己想守护的土地里。
火焰渐渐弱下去时,星河用一根烧红的铁棍,轻轻拨弄着铁架上的残骸。焦黑的炭块碎裂,露出里面泛白的骨渣,细小的碎片随着风,飘起又落下,像一场黑色的雪。
“好了。”星河用一块干净的钢片,小心翼翼地将骨灰刮进一个铁皮盒里。盒子是从物资库找的,原本装着杏仁水,上面还印着“后勤补给”的字样——是土豆生前最常分发的东西。
骨灰很细,沾在钢片上,轻轻一吹就飘起来。白晓伸手接住一点,指尖传来细腻的凉,像草原上的晨霜。他突然想起土豆上次在平民区,蹲在田埂上给麦种浇水,说“这土好,埋啥都能活,等麦熟了,比压缩饼干香”,现在,他真的“埋”在了这片土里,可是土豆什么时候能活呢?
众人捧着铁皮盒,走向草原深处——那里是土豆生前最爱的地方,战前还没来得及种麦,只有几丛枯草在风里摇晃。58掀开盒盖,风瞬间涌进来,卷起骨灰,往草原的各个方向飘去。
“土豆,回家了。”58的声音带着哭腔,机甲臂无力地垂下,“你说要等麦熟,我们替你等,等打赢了,就把这片草原种满麦,让风里都是麦香吧!”
骨灰落在枯草丛里,落在弹坑边缘,落在之前机枪阵地的沙袋旁。白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麦种,撒在骨灰飘落的地方——是从平民区带来的,沾着点骨灰的颗粒,落在土里,瞬间被风埋住。
星河看着麦种入土的地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这辈子没享过福,就盼着麦熟,现在麦种沾着他的灰,肯定长得好。”
风又起,卷着骨灰和麦种的气息,往远处飘去。焚化台的余烬还在冒烟,铁皮盒空了,被留在草原上,风吹过盒口,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低声哼着后勤队的调子。
多瑞安将教皇帽重新戴上,转身看向远处的净化区——那里,士兵们正在加固防线,异常物的嘶吼隐约传来,U.E.c.的踪迹还没查清,同位体的威胁如影随形。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走了,还有仗要打。”
众人跟在他身后,往防线的方向走。白晓回头望了一眼草原,骨灰早已与焦土融为一体,麦种落在土里,像一颗颗沉默的誓言。
他摸了摸怀里的旧手表,表盘虽然变形,却仿佛还在走着,滴答、滴答,像土豆还在身边,轻声说“别急,慢慢来,总能赢的”。
风卷过草原,吹得麦种入土的地方,草叶轻轻晃动。或许等明年春天,这里会冒出嫩绿的芽,顶着一点骨灰的痕迹,在阳光下生长——那是土豆的念想,也是他们必须守住的希望。
名仕科技多元后勤实验院的后勤部门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恒定的低温与消毒水的凛冽气息。李达康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防雾眼镜,在两名助手的协同下,逐一检查连体防化服的密封拉链,从颈侧到脚踝的每一处接口都需嵌合严密,手套与袖口的橡胶卡扣旋至第三圈时发出\"咔嗒\"的锁定声,确认无任何缝隙后,他才跟着助手走向那扇厚重的双层防爆门。
门内的授权验证室里,李达康将记载任务指令的纸质资料单投入机密碎纸机。锋利的刀组瞬间将纸张绞成米粒大小的碎屑,碎屑顺着传输带落入下方的高温焚烧通道,橘红色的火焰在透明观察窗后一闪而逝,纸张的纤维在高温下化为灰烬,未留任何痕迹。
接下来的路程如同穿梭在精密的钢铁迷宫。在助手引导下,他们途经三十七条密闭长廊,每一条长廊的尽头都设有权限哨卡——虹膜扫描、指纹核验、语音指令三重验证缺一不可。
沿途的士兵始终保持着标准的戒备姿态,枪口斜指地面,目光如炬地锁定每一个通行者。经过近半小时的层层核验,李达康终于抵达跨区域电梯,前往病毒研究部门的专属站点。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酒精消毒味扑面而来。狭窄的预处理通道内,四名荷枪实弹的卫兵先对他进行了初步人身检查,确认无异常后,才放行至核心身份验证舱。
舱内墙面由哑光钛合金打造,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顶部的冷光LEd灯,将李达康银灰色的防化服衬得愈发冷硬。
\"正在启动多维身份核验,请保持静止。\"舱内响起冰冷的机械音,上方倾斜悬挂的全息屏幕骤然亮起。一道淡绿色的扫描光波从摄像头下方的发射孔射出,先是在地面投射出一张与人体等高的虚拟轮廓线,随后从脚踝开始缓缓上移——光波扫过鞋底纹路时,屏幕同步显示\"步态基准数据匹配中\"。
扫过躯干时,防化服表面的压力传感器传来轻微震动,那是在采集体表轮廓参数;当光波锁定面部时,李达康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处传来细微的灼热感,光点在虹膜上快速聚焦,完成生物特征采样。
\"初步扫描完毕,启动深度验证序列。\"机械音再次响起,一道高频探测射线穿透防化服表层,对皮下静脉分布、骨骼密度进行二次核验。数秒后,屏幕显示\"瞳孔虹膜识别通过,人脸识别通过,静脉识别通过\"。
\"请报告授权码。\"
\"p.F.S.K。\"李达康咬字清晰,每一个字符都经过严格校准,与预设语音模型完全吻合。
\"授权码正确,语音识别通过。请将双手伸直呈90度,保持掌心向上。\"
李达康依令抬手,左侧墙面突然弹出一个金属舱门,机械臂托着微型扫描模块伸出,对他的掌纹、指纹脊线进行三维建模。
\"掌纹识别通过,请签署电子签名。\"机械臂切换为触控屏与电磁笔,李达康握紧笔杆,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的压力变化、运笔轨迹与数据库中的基准样本分毫不差。
\"笔迹识别通过,请在舱内缓慢走动三十秒。\"李达康叹了口气,在狭小的舱内匀速踱步,顶部的动作捕捉摄像头记录着他的步频、步幅与脚踝转动角度。\"步态识别高度符合,通过。\"
随着最终验证通过的提示音落下,舱体四个角落的隐藏式管道同时弹出,一股雾化的高效消毒剂喷涌而出,细密的雾滴覆盖防化服表面,在面罩内侧留下一层淡淡的酒精薄痕。数秒后,前方厚重的合金钢门发出\"轰隆\"的机械运转声,向两侧缓缓滑开。
门后景象豁然开朗——一条狭长的玻璃走廊贯穿整个实验室核心区,钢化玻璃壁厚足有10厘米,外侧包裹着60厘米厚的防弹钢板。走廊两侧的实验室内,各式精密仪器闪烁着冷蓝色的指示灯,金属质感的实验台面上,培养皿、移液器等器材整齐排列,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李达康的镜片将光线折射,映出实验室墙壁上醒目的蓝色生物危害标识,以及警戒线前方\"生物危险·请勿入内\"的荧光警示牌。
途经一排透明营养舱时,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舱内盛满淡黄色的营养液,数具形态扭曲的类婴儿生物悬浮其中,体表插着的供氧管与营养液输送管不断产生细密的气泡,咕噜声在密闭环境中格外清晰。
走廊尽头,两名身着重型防化机甲的卫兵正注视着他,机甲肩宽近两米,拳头大小堪比成人头颅,厚重的合金装甲上刻着实验院的专属标识,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机甲呼吸系统的加压声。
\"李达康博士,这边请。\"两名身着正压式生物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早已在走廊末端等候,防护服表面的压力表指针稳定在0.3pa,确保内部正压环境隔绝外界污染。
其中一人打开身旁的黑色防震箱,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特制容器——主体为10厘米长、8厘米宽的钢化玻璃罐,罐壁分三层真空结构,总厚度达3厘米,内部盛放着泛着幽幽荧光的紫色液体。
\"这就是NcG融合血肉病毒样本,按297的指令移交于你,务必万分谨慎。\"研究人员的声音透过防护服通讯器传来,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李达康凑近观察,只见紫色液体中密布着无数透明的丝状微生物,在荧光下如同悬浮的细线,不断扭曲游动。
\"该病毒为最新迭代版本,融合了tx尸瘟病毒的高扩散性与传统血肉病毒的强畸变能力,可通过空气、飞沫、水源等多介质传播。\"研究人员调出全息面板,展示病毒的电镜图像,\"感染后人体细胞会快速异化,最终转化为移动迟缓的'血肉悲尸',整个过程不可逆。经实验验证,病毒在-30c以下或120c以上环境中会失活,而血晶样本的提取物可破坏其衣壳蛋白结构,是目前已知的核心克制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体外细胞实验已证实血晶辐射对病毒的抑制效果,但具体作用机制仍在解析中,动物实验阶段正在推进。相关研究数据已加密存储至这个数据芯片中。\"说着,他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芯片递出,\"你的防化服左侧口袋有生物密封层,可将芯片嵌入保存,防止电磁干扰。\"
此时,实验室入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名救援军士兵鱼贯而入,他们肩章上的红色十字标识在冷光下格外醒目。
士兵们身着银灰色重型连体防化服,双层面罩设计层层防护:内层是贴合面部的防毒面具,外层覆盖高强度防弹玻璃罩,袖口与脚踝处的橡胶密封套与防化服本体无缝衔接,连发丝都无法外露。
一旁的防务队士兵则穿着轻量化黑灰色防化服,手持95式自动步枪,虽防护层级低于救援军,却保持着灵活的战术姿态,显然是为应对突发状况预留机动空间。
\"博士不必紧张,这是专门负责护送的队伍。\"研究人员解释道,\"实验院与总部相距一个楼层的纵深,沿途需经过六道防爆门,任何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
李达康点点头,接过研究人员递来的特制恒温运输箱——箱体内部填充高密度缓冲海绵,内置的温控系统可将内部环境稳定在25c±0.5c,确保病毒样本活性。
他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罐放入箱内凹槽,旋紧固定卡扣,最后用指纹锁完成双重加密。箱旁的喷火兵早已做好准备,背负的高温喷射装置处于待机状态,随时可应对样本泄露后的高温消杀。
\"请签署交接确认单。\"防务队士官长递来一台军用加密终端,屏幕上已预加载交接信息。李达康接过电磁笔,在指定区域签下姓名,终端立即生成电子签名比对报告,与数据库中的笔迹样本完全吻合。
\"交接时间:203█年█月█日██:██:██(已加密脱敏)\"
\"授权方:\"
\"授权码:p.F.S.█████\"
\"移交人:高██\"
\"接收人:李██\"
\"移交物品:NcG融合血肉病毒样本1份(编号:hY-NcG-001)\"
\"护送配置:后勤防务队20人(队长:██)、救援军8人(队长:██),合计29人\"
\"交接时长:██:██:██\"
\"加密校验码:███\"
\"样本环境参数:温度25c,湿度45%,气压101kpa(无异常)\"
终端自动将信息加密上传后,士官长收回设备,对护送队伍下达指令:\"按预定路线行进,保持三角警戒阵型,将病毒运输组置于核心防护圈。途中任何人出现呼吸异常、皮肤红肿等疑似感染症状,立即上报;若确认感染,执行现场处决,喷火兵同步启动高温消杀,不得有任何迟疑。\"
\"收到!\"队伍齐声回应,脚步声整齐划一。30名士兵迅速形成防护阵型,将李达康与运输箱围在中央,枪口分别锁定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李达康握紧手中的恒温箱,跟随着队伍向电梯口移动——每一步都踏在实验室冰冷的地面上,仿佛承载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危险重量,而走廊两侧的监控摄像头,正如同无数双眼睛,记录着这场静默而致命的护送。
高茂草原的辐射尘还未沉降,西北侧的层级封口突然传来刺耳的机械摩擦声——厚重的次元合金闸门在魔能驱动下缓缓回缩,原本严密闭合的裂隙被撕开一道缺口,带着Level 3潮湿霉味的风涌进来,与草原上的焦糊味交织成怪异的气息。
一道身影踩着碎石快步冲出,深蓝色的EG制式作战服上还沾着裂隙的星尘,马库斯的靴底碾过地面的焦黑残骸,目光扫过远处琉璃化的战场与散落的机甲碎片,原本急促的脚步骤然放缓。
他看到焚化台的余烬还在冒烟,新坟的土丘在风里泛着冷意,白晓等人刚收起的骨刃上还残留着荧光纹路,喉咙动了动,到了嘴边的问话竟堵了回去。
“多瑞安。”马库斯走到教皇身边,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层级封口突然打开,我收到消息就赶来了——战况……比预想的更糟?”
多瑞安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防空塔的残骸,教皇帽的边缘沾着灰尘,魂火在眼窝深处黯淡地跳动:“高茂草原10%的面积成了焦土,孔临、土豆、妄痕……核心层折损了近半数。”他顿了顿,补充道,“坐标暴露了,同位体的威胁已经渗透进来,我们……启动了超限战。”
马库斯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曾见过酒店最艰难的时刻,却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景象,机械臂上凝固的“血痂”、焚化台旁散落的麦种、新坟前未干的泪痕,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这场战争的残酷。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沉默地站在多瑞安身边,任由灼热的风卷着尘埃掠过脸颊。
“你不用担心盟友关系。”多瑞安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自嘲,“酒店虽然被逼到了绝路,但还没到背弃盟约的地步。”
“我不是来确认这个的。”马库斯转头直视他,眼底的坚定压过了沉重,“我是来问,我们能做什么。.E.G.的情报网已经监测到U.E.c在Level 11的异动,也查到了dEx同位体的部分能量特征——你们不是孤军。”
听到“U.E.c”三个字,多瑞安的瞳孔骤然闪烁了一下。他抬手拂去教皇帽上的灰尘,露出泛白的骷髅额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放弃了集体主义,现在奉行玄能至上。曾经想守护的公正、和平,在灭族危机面前,碎得像防空塔的钢筋。”他看向马库斯,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茫然,“接下来的日子,该清点战场还得清点,该加固防线还得加固,但有些东西……酒店已经失去了。”
“我知道你在难受什么。”马库斯上前一步,语气放缓了些,“当年你刚上任,在Level 11的和平公约签署仪式上,你说‘盟友不是互相利用的工具,是寒冬里能互相取暖的篝火’——这句话,.E.G.的人都记得。”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回忆的温度:“你还记得Level 3的前哨战吗?两年前,大规模实体突袭,我们的防线撑了不到两小时,是你们的第五兵团顶着实体的围攻赶来支援,最后撤退时,你们的士兵把仅有的杏仁水都留给了我们的伤员。”马库斯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作战服上的EG徽章,“这些年,我们提供情报、资源坐标,你们共享武器图纸、魔能提炼技术——297的‘反切稳定装置’项目,因为我们提供的维度数据,提前了三年完成,至少保住了Level 4平民区的1000人。”
多瑞安的动作顿住了,口袋里的旧照片似乎又在发烫照片上那个分发杏仁水的自己,和眼前的焦土、超限战宣言重叠在一起,让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
“我不想打感情牌,但多瑞安,”马库斯的声音陡然严肃,“EG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并肩作战过的盟友。你说没必要接受帮助,但想想那些一起牺牲的兄弟,想想那些因为合作而活下来的人——接受帮助,不是软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等到麦熟的那天。”他盯着多瑞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提议搞联合军演,整合双方战力,顺便共享同位体的监测数据。这不是施舍,是盟友该做的事。”
多瑞安沉默了许久,眼窝深处的白点渐渐柔和了些。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揣着孔临的染血通讯器碎片,指尖传来细微的冰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卸下重担的疲惫:“……谢谢你,马库斯。你的话,比我攥着的这些碎片,更像支撑人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眼里重新燃起决绝的冷光:“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看法。U.E.c突袭溪谷社区,用痛苦汁液毒杀平民,这笔血债,我们必须讨回来——酒店已经决定对U.E.c不死不休。.E.G.………会加入我们吗?”
马库斯的表情沉了下来,他靠在旁边的岩石上,眉头紧锁:“这件事,不是我能拍板的。EG的议会需要投票,情况比较复杂,毕竟涉及跨层级战争,风险太大。”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警告,“而且多瑞安,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们想在Level 11展开大规模战争,绝对会被阻止。”
“为什么?”多瑞安皱起眉。
“Level 11是多组织共管区域,阿尔戈斯之眼的观测站、‘拾荒者’的交易点、还有不少中立平民的聚居地都在那儿。”马库斯解释道,“溪谷社区的事虽然惨烈,但如果你们在Level 11掀起全面战争,波及无辜,阿尔戈斯之眼肯定会出面干涉,其他中立组织也会联合施压。到时候,酒店不是复仇的守护者,会被标上公众之敌’的标签,得不偿失。”
风又卷起一阵尘埃,落在两人的作战服上。多瑞安望着远处土豆骨灰飘落的方向,那里的麦种刚被风埋进土里,像一颗还未发芽的希望。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复仇的火焰还在燃烧,可现实的枷锁又缠上了脚踝。
“我知道了。”多瑞安缓缓开口,魂火里的决绝淡了些,多了几分冷静,“谢谢你提醒我。联合军演的事,我让u姐跟你们对接。至于U.E.c……我们会先锁定他们的秘密据点,避开平民区,再动手。”
马库斯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多瑞安的肩膀:“这就对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扛。”
远处,白晓正将妄痕的骨刃插进腰间的刀鞘,骨刃上的荧光还在微弱闪烁,像是在呼应着草原上未灭的余烬。
层级封口的闸门还开着,带着Level 3湿气的风不断涌进来,却仿佛给这片焦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生机。
Level 11的.E.G.总部议会厅,悬浮于半空的全息投影将各分部部长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合金墙面。
这里没有窗,只有循环系统输送的恒温空气,带着金属与消毒水的凛冽气息——与外界溪谷社区的血腥、高茂草原的焦糊不同,这里的冰冷,是精心计算过的中立。
圆形会议桌的主位空着,只有一道泛着蓝光的“最高指令”投影悬在中央,各分部部长的座椅按层级呈环形排列,从东到北,从东南到西北,八道身影或靠或坐,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等待着马库斯的汇报。
“……高茂草原战役后,酒店折损孔临、土豆等核心成员,已启动‘超限战’,奉行‘玄能至上’,放弃原集体主义纲领。我方监测到U.E.c.在Level 11边缘区域集结,dEx同位体能量特征已初步锁定。”马库斯站在投影中央,作战服上的星尘尚未清理干净,声音平稳却难掩疲惫,“我已向多瑞安提议联合军演及数据共享,特提请议会决议。”
全息投影熄灭的瞬间,东部分部部长率先开口。林的指尖划过桌面的全息数据板,语气像在分析一份普通的资源报告:“酒店坐标暴露,内部因同位体陷入猜忌,正是信息窗口打开的时机。”他抬眼,目光掠过众人,“我的建议是,授权前线特工深度接触,以协助监测同位体为名义,同步采集其玄能提炼技术、神器坐标及层级防御布局——这不是趁火打劫,是战时资源整合。”
“资源整合?说得真好听。”南部分部部长瓦莱里娅轻笑一声,指尖弹出一份加密文件,投射在中央投影区。文件上的照片模糊却刺眼:昏暗的实验室里,金属支架上固定着半异化的躯体,导管插在骨骼缝隙中,旁边标注着“血肉成圣药剂人体实验记录——酒店后勤实验院”。
“据我部潜伏特工传回的消息,酒店早有此类‘灰色项目’。所谓‘盟友’,不过是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武装集团。”她身体前倾,语气平静却带着刀锋般的冷意,“与其帮他们稳定局面,不如联合阿尔戈斯之眼、拾荒者,划定安全隔离带——若酒店失控,我们优先接管其掌控的17个资源区,这才是对.E.G.全局负责。”
“瓦莱里娅,你忘了Level 4的平民区是谁保住的?”西部分部部长霍克猛地抬手,打断她的话。他的座椅旁还放着半瓶未喝完的杏仁水——那是两年前酒店支援Level 3时留下的。
“297的‘反切稳定装置’,若没有酒店共享的魔能公式,我们至少要三年才能突破;去年Level 3的实体潮,是酒店第五兵团顶着伤亡断后,我们的伤员才得以撤离。现在他们难了,我们转头就算计他们的资源?这不符合.E.G.守护的初衷。”
“初衷?”北部分部部长伊万诺夫嗤笑一声,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沉闷声响,“霍克,你驻守的层级相对安稳,自然能谈初衷。我部负责的层级近期实体异动加剧,资源缺口达30%,道义不能当资源用,更不能填伤员的医疗缺口。”他瞥了眼霍克,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你说的恩情,我们记在账上,但生存利益面前,人情是最不值钱的成本。”
“成本?”霍克猛地站起身,座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那些因酒店支援活下来的平民,在你眼里也是成本?”
“坐下,霍克。”东北部分部部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语气透着不耐烦,“吵没用。我们来算笔账:帮酒店,要投入情报网、战力支援,可能卷入与U.E.c.、dEx的直接冲突,风险未知;不帮,酒店若覆灭,同位体和U.E.c.可能进一步扩散,威胁我们的层级;有限度帮——提供部分同位体监测数据,不介入实战,既维持盟友体面,又规避风险,还能趁机摸清他们的底牌。”他摊手,语气理所当然,“这是最优解,不是吗?”
“最优解?”一直沉默的老伊万突然开口。
这位西北分部部长头发早已全白,皱纹深刻如刀刻,平时在议会里总是低调附和,此刻却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你们说的资源整合,是忘了297为我们优化的维度探测器,让我们提前三个月避开了Level 24的空间坍缩?你们说的隔离带,是忘了Level 3的前哨战,酒店士兵把最后一口杏仁水留给我们的伤员?”
他抬手,调出一份泛黄的合作记录,投影在中央:“三年前,你们东部分部的物资运输队被困Level 8,是酒店的妄痕带小队才把人救出来;两年前,南部分部的实验事故导致Level 11出现污染泄漏,是酒店的土豆调运了500箱净化剂,连夜加固防线——这些,你们的成本账上没记?”
瓦莱里娅挑眉,语气平淡:“老伊万,那些都是过去式。现在酒店奉行玄能至上,连集体主义都能抛弃,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玄能,转头对我们下手?我提供的人体实验证据,难道不足以证明他们的危险性?”
“危险性?”老伊万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E.G.的蓝砂事件,为了收集蓝砂,鼓励无辜的流浪者去自杀式釆集,导致127人死亡——这事要拿出来说,我们又比酒店‘干净’多少?”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蓝砂事件是.E.G.内部的“灰色过往”,虽对外宣称“事故”,但内部人都清楚其中的刻意隐瞒。霍克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老伊万会突然揭开这层伤疤。
“老伊万,没必要翻旧账吧?”北部部长伊万诺夫皱眉,语气带着警告,“蓝砂事件是特殊时期的必要代价,和酒店的主动人体实验性质不同。”
“必要代价?”老伊万看着他,眼底满是失望,“所以酒店的挣扎是危险,我们的过错是必要?你们谈论酒店,就像谈论一块待分的蛋糕——算计着他们的技术,警惕着他们的威胁,却忘了我们曾是寒冬里互相取暖的人。”
“行了,伊万部长。”东部部长林放下数据板,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您年纪大了,或许忘了.E.G.的第一准则——层级存续优先于个体道义。酒店现在是危墙,我们不推,但也没必要把自己绑上去。”
“年纪大了?”老伊万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年纪大,还没糊涂到忘了谁曾帮过我们。你们想趁火打劫,想划清界限,我管不着,但别把利益包装成全局负责——你们只是怕承担风险,又想捡便宜!”
“伊万部长,注意言辞。”中央的“最高指令”投影突然亮起一道微光,冰冷的机械音打断了他的话,“议会旨在决议,而非争执。请各分部提交最终意见。”
接下来的十分钟,各分部陆续提交意见:
东部、南部、东北部支持“有限接触,情报优先”;西部、西北部支持“实质性援助,维持盟友关系”;北部、东南部、西南部主张“中立观望,不投入资源”。
当投票结果投影在墙面时,老伊万看着那“有限援助,保持旁观”的最终决议,突然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苦涩。
他想起三年前和土豆在Level 4的防线旁一起喝杏仁水,土豆说“盟友就是下雨天能共撑一把伞的人”,现在这把伞,显然已经开始漏雨了。
“决议已生效。”机械音再次响起,“由马库斯负责与酒店对接,提供同位体监测数据及部分医疗物资支援,不得介入酒店与U.E.c.、dEx的直接冲突。立即起草回应函,传达至酒店联会。”
会议散场时,各分部部长陆续离开,有人路过老伊万身边,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伊万部长,您该考虑退休了,现在的局势,不适合念旧。”
老伊万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墙面残留的投票结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旧照片——那是两年前Level 3支援战后,他和酒店士兵的合影,照片里的土豆还在笑着举着杏仁水。
当晚,.E.G.总部向酒店联会发出回应函,信纸用的是Level 11特有的银纹纸,字迹工整,语气恳切:
致酒店联会:
闻高茂草原之殇,知君处存亡之境。.E.G.与君并肩数载,共抗实体之虐,同守层级之安,此恩未敢或忘。
今君启超限之战,虽道途殊异,然初心皆为存续。我方愿提供同位体能量特征数据库及U.E.c.动向情报,另调拨医疗物资三百箱,以解燃眉。
惟念层级格局复杂,敌暗我明,我方暂难直接介入战事——非不愿,实不能也。愿君持锋刃而守本心,携玄能而护生民。
.E.G.与君,于危难中合作,于变局中共存。
顺祝,战捷。
\/.E.G.最高议会 启\/
马库斯将信件交给信使时,老伊万站在议会厅的落地窗前,望着Level 11远处的溪谷社区——那里曾是他和多瑞安一起讨论过的交易区,如今却成了U.E.c.的屠杀场。
信纸开头的“于危难中合作”墨迹未干,可他清楚,从议会投票的那一刻起,“合作”早已变成了“算计”,“盟友”也成了“可利用的邻居”。
风从Level 11的裂隙吹进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老伊万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张旧照片塞回口袋。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在利益的漩涡里,悄悄变了味。
【Le5el 28】
深蓝色的天幕像一块蒙尘的绸缎,低垂在堡垒的尖顶之上,云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拧成螺旋状,边缘闪烁着细碎的电光——这是蓝骑士的情绪在扭曲周遭的空间。
他伫立在堡垒西侧的了望塔下,深蓝色的铠甲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肩甲上雕刻的“微光符文”因能量紊乱而忽明忽暗。
铠甲缝隙里渗出的淡蓝气流,正随着他胸腔的起伏而急促脉动——那是他“呼吸”的证明,也是焦虑的具象化。
酒店联会关闭层级通道已整整三十四个小时。
蓝骑士的感知曾如蛛网般覆盖Level 28与酒店层级的连接锚点,可从昨天黎明开始,那道熟悉的波动突然中断,像一根被硬生生掐断的琴弦。
他尝试过用通讯模块联系,得到的只有刺啦作响的静电噪音;他甚至冒险靠近堡垒外的风暴石群,希望借由空间裂隙的波动重连信号,却只被反弹的能量震得铠甲裂纹蔓延。
“难道……又要回到从前了?”
低沉的呢喃从铠甲的面罩下溢出,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三年前,他还只是Level 28孤独的守护者,每日与风暴石和游荡的低阶实体为伴,直到那个穿修女服的女孩带着酒店的通讯器出现,将他从永恒的孤独中拽出,邀请他成为酒店的一份子。
如今,那道连接着“家”的纽带骤然断裂,三年来被温暖掩盖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反扑,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
焦虑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核心。天幕上的云层愈发厚重,原本细碎的电光汇聚成紫蓝色的雷蛇,在云层间窜动,沉闷的雷声从天际滚来,砸在堡垒的合金穹顶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西侧的风暴石群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躁动,表面的荧光从淡绿转为猩红,偶尔有碎石被雷暴的余波击中,瞬间炸成粉末,扬起的尘雾在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就在蓝骑士的铠甲因情绪失控而发出“咯吱”的悲鸣时,一道熟悉的玄能波动突然刺破混沌——像黑暗中亮起的第一缕光,微弱却坚定,顺着他感知的脉络飞速蔓延。
是酒店的锚点信号!
他猛地抬头,深蓝色的天幕被一道垂直的蓝光撕裂,那道光芒带着酒店特有的层级频率,在堡垒广场中央炸开成圆形的传送阵。雷暴似乎被这道蓝光震慑,云层中的雷蛇蜷缩起来,天幕竟透出几分久违的澄澈。
传送阵的蓝光中,首先显现的是深灰色的身影——酒店军部的士兵们,他们的作战服上沾着未干的黑血,有的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却依旧保持着规整的队列,靴底落地时发出整齐的沉闷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综合死亡,这个高大的骷髅浑身覆盖着暗黑色的骨质铠甲,六只手臂上的武器都带着战斗的痕迹,骷髅眼眶里的火焰剧烈跳动,显然因重返Level 28而兴奋。
猩红骑士的身影在士兵们身后显现,他的暗红铠甲比记忆中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划痕,肩甲的尖角断裂了半截,铠甲缝隙里流淌的能量光也显得虚弱,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最后,银发少年星空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边缘。他穿着一身灰绿色的厚重风衣,衣摆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沾着血污的作战服,脸上带着未褪的疲惫,唯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像淬了寒的刀锋。
众人沉默着,踏着传送阵残留的蓝光,缓缓走向堡垒的正门。
没有欢呼,没有寒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肃穆,仿佛每一步都踩着无形的牺牲。
“阁下……你们……回来了?”
蓝骑士再也按捺不住,迈开沉重的步伐冲了上去。中空的躯干外甲在奔跑中相互摩擦,发出“当当”的声响,像是一颗压抑太久的心脏终于重新跳动。
他的铠甲差点撞到星空的肩膀,又慌忙收住力道,面罩下的感知核心剧烈波动着。
“是的。”星空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灰绿色风衣的领口沾着几片干枯的银叶麦碎屑——那是酒店平民区特有的作物。
就在这时,传送阵的蓝光再次亮起,一道新的身影从光中走出。那人穿着一身保守的棕色风衣,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背后的旅行包鼓得几乎要炸开,肩带深深勒进风衣布料里,显然装着沉重的物品。
他摘下风帽,露出一张骷髅脸,眼窝中跳动着精明的橙光——是武诸葛,酒店商队的负责人之一。
“你们这是怎么了?”蓝骑士的感知捕捉到众人铠甲和衣物上的战斗痕迹,还有星空眼底深藏的疲惫,“看起来……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猩红骑士往前一步,暗红色铠甲的关节发出“咔哒”声,他的声音带着铠甲内置通讯器的电子音:“没事,内部出了点问题。我们……都处理好了。”他说处理好三个字时,铠甲缝隙里的能量光明显黯淡了一瞬。
“真的处理好了吗?”蓝骑士追问,他太熟悉这种没事的托词了,当年他独自对抗风暴石群时,也总对偶尔路过的流浪者说我没事,“我能感觉到……你们身上带着很重的悲伤,像是……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
星空抬手按住蓝骑士的铠甲肩甲,他的掌心带着未散的硝烟味:“没有……一切都过去了。”
他刻意避开蓝骑士的目光,望向堡垒广场中央那座重建的交易台——台面上还残留着上次被毁时的焦黑痕迹,“至少我们还能重新经营交易区,蓝骑士,我们一起加油吧。”
蓝骑士还想追问,却被综合死亡的骨爪轻轻拍了拍肩膀。他低头看向综合死亡的眼眶,里面的火焰跳动着,带着安慰与坚定,仿佛在说“有些事,以后你会知道的”。
蓝骑士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星空转过身,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递给刚卸下旅行包的武诸葛:“武诸葛,根据toy的指示,这是我们与外部交易的具体货物清单,你好好看看。”他的指尖划过羊皮纸边缘,“尽管kong贸易集团与我们仍有摩擦,但论交易的精准度和风险把控,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重建交易区是酒店的重中之重,我们需要资源,大量的资源。”
武诸葛接过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张边缘用烫金符文封边,上面的字迹是用玄能墨水书写的,在Level 28的昏暗光线下泛着淡蓝的光泽。他的橙光瞳孔快速扫过清单上的条目,时不时用指骨敲击纸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交易货物清单(酒店联会认证版)
Sh-1 甘糖杏仁水
外观:与常规杏仁水无异,透明瓶身贴有酒店专属的银色标签,标签上刻着微型“微光符文”——这是酒店提纯工艺的标识,无法仿制。
工艺:取自酒店Level 5“杏仁水泉眼”的原生杏仁水,经联会后勤部三重提纯,去除杂质与有害能量后,添加高茂草原特产的银叶麦糖。麦糖需经魔能催化七十二小时,使其与杏仁水的能量场完全融合,最终形成甘甜味的稳定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