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海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厅内每一个人的耳膜。他身后那些衣甲绣着飞枭图腾的士兵，眼神狂热，如同盯着猎物的饿狼，与旁边气息阴冷的“影卫”形成了诡异的同盟。
安公公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愤怒、了然和一丝苦涩的表情。他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看着吴德海，声音沙哑却带着嘲讽：
“吴德海……不，或许该叫你……枭首？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你才是‘夜枭’真正的首领！老夫……一直只是你推到明面上的傀儡？”
枭首？夜枭真正的首领是吴德海？
这个反转太过惊人，阿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扶住桌沿，看着那个在皇史宬中高深莫测、方才还带着“影卫”和“飞枭军”前来围剿的太监，竟然才是夜枭的终极掌控者？！
那安公公呢？他是什么？他之前的悲痛、他的谋划、他牺牲的下属……难道都是演戏？！
吴德海，或者说“枭首”，脸上露出了一丝堪称愉悦的笑容，那笑容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安如海，你也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这些年，借着夜枭的名头，你不也为你文家，为你那外甥信王，做了不少事吗？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他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阿阮，以及她身后桌上那两盒证据，眼神变得灼热：“而现在，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多谢你，阿阮姑娘，替老夫拿到了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阮声音颤抖地问道，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干什么？”枭首（吴德海）轻笑一声，踱步上前，那些飞枭军士兵立刻上前，将安公公和其余夜枭成员隔开，控制住局面。
“老夫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简单地扳倒一个皇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狂热，“赵璟（皇帝名）弑兄篡位，血统不正，他该死！但这江山，这皇位，凭什么一定要还给他赵家！”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阿阮，又指向窗外皇宫的方向：“文家冤案，先帝昏聩，赵璟得位不正……这一切，都证明他赵家气数已尽！这天下，该换个人来坐坐了！”
他要造反！不是清君侧，而是自己要当皇帝！一个太监！这想法太过疯狂，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就凭你？一个阉人？”安公公忍不住讥讽道。
“阉人？”枭首不怒反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狰狞，“安如海，你忘了老夫在进宫前是谁了？老夫是吴家最后的血脉！吴家祖上，亦是开国功臣！只因党争失利，被赵家先祖构陷，满门男丁被诛，女眷充入教坊司！老夫被净身送入宫中为奴，忍辱负重数十年，为的就是今天！”
他猛地一挥衣袖，气势惊人：“如今，证据在手，大义在手，兵马在手！只要明日大朝会，阿阮姑娘敲响登闻鼓，当着百官的面揭开赵璟的丑恶面目，届时天下必然震动，民心尽失！老夫再以‘拨乱反正’之名，率飞枭军与宫中内应控制皇城，这万里江山，便是老夫的囊中之物！”
阿阮听着这疯狂的计划，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是枭首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引诱她探查真相，提供线索，甚至“帮助”她拿到关键证据，都是为了这一刻——让她这个前朝嫔妃，作为最有力的“人证”和“引爆点”，去点燃颠覆皇权的烽火！
而她，差一点就成了这个阉人野心的帮凶！
不！她不能让他得逞！文茵、白鹭、德妃、端妃……那么多人的血，不是为了成全另一个野心家的皇图霸业！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压倒了恐惧。她看着桌上那两盒沾满鲜血的证据，又看了看被控制的安公公和那些茫然的夜枭成员，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枭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冷笑道：“阿阮姑娘，别忘了，你现在的性命，还有你那位忠仆福顺的性命，可都攥在老夫手里。乖乖配合，事成之后，老夫许你一世荣华。若敢耍花样……”
他话音未落，两名飞枭军士兵已经将瑟瑟发抖的福顺从角落里拖了出来，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