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海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老人特有的温和,但在寂静的密室里,却如同惊雷炸响。阿阮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她僵硬地转过身,对上那双隐藏在松弛眼皮下、却锐利得如同鹰隼的眼睛。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刚才的离开只是假象?他一直都在这里,像一只耐心的蜘蛛,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密室里那混合着陈旧檀香和奇异腥甜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如同致命的毒药。羊角灯昏黄的光线在吴德海脸上跳跃,映照出他嘴角那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姑娘看着面生得很,”吴德海慢悠悠地踱步上前,将那个“承乾”木盒随意地放在书案上,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这皇史宬,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尤其 是……这间屋子。”
阿阮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否认?狡辩?在吴德海这种人精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动手?她毫不怀疑这个看似老迈的太监,拥有瞬间制服她的能力。
绝境之下,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悍勇。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吴德海,放弃了伪装,用回了自己原本清冷的声音:“吴公公既然在此等候,想必早已知道我是谁,所为何来。”
吴德海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镇定,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算计:“李嫔娘娘……哦不,现在该叫您阿阮姑娘了。胆识过人,难怪能在后宫掀起那般风浪,连安如海那老狐狸,都甘愿为你冒险。”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连安公公的名字(安如海)和与她的关系都一清二楚!
“公公既然知晓一切,为何不直接将我拿下,去向皇上请功?”阿阮试探道。
“请功?”吴德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密室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皇上?呵呵……他坐在那龙椅上,心里就真的踏实吗?”
他走到书案旁,枯瘦的手指拂过那个装着睿亲王胎发的盒子,眼神变得幽深:“这江山,这皇位,本该是谁的,娘娘……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他果然知道!而且态度暧昧!
“公公的意思是……”阿阮的心提了起来。
“老奴没什么意思。”吴德海收回手,重新看向阿阮,目光变得锐利,“老奴只是这皇史宬的一个看门人,守着这些不能见光的秘密,久了,也就看得比旁人清楚些。有些人,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紫禁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他这话,近乎赤裸地表达了对当今圣上的不认同!
“公公想如何?”阿阮紧紧盯着他。
吴德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书案上那个“承乾”木盒:“娘娘想找的,能证明那位‘来历’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不过,光有这个,还不够。”
他踱到另一排书架前,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更小、却更加古朴沉重的乌木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这里面的东西,加上娘娘您这个人证,或许……才能让某些人,再无狡辩的余地。”吴德海将乌木盒子也放在书案上,与“承乾”木盒并列。
阿阮看着那两个盒子,心跳如鼓。吴德海这是在向她示好?还是在引诱她踏入一个更深的陷阱?他为什么要帮她?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公公想要什么?”阿阮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吴德海这种人。
吴德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奴所求不多。只希望……在新天换日之后,这皇史宬,还能由老奴来看管。这些秘密,总得有人守着,不是吗?”
他想保持超然,无论谁上位,他都依旧是那个掌握着最多秘密的、不可或缺的“看门人”!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胃口!
“就这么简单?”阿阮不信。
“对娘娘来说,或许不简单。”吴德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安如海和夜枭,能给你的,无非是利用后的抛弃,或者事成后的灭口。而老奴……可以给你一条真正的活路,甚至……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