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金镶玉平安扣躺在掌心,温润的玉石与冰凉的金饰形成奇异的触感,上面细如发丝的“茵”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李嫔灵魂都在战栗。
文茵!
她居然能在皇帝清洗之后,在德妃偃旗、端妃蛰伏的敏感时刻,再次将东西精准地送到她眼前!这份能耐,这份胆量,让李嫔遍体生寒。这皇宫对她而言,简直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是挑衅?是提醒她依旧在其掌控之中?还是……这平安扣本身,代表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信号?“平安”?文茵会祝她平安?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死死攥紧平安扣,尖锐的金边硌得掌心生疼,这微小的痛楚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不能慌,不能再被情绪左右。锦绣用命换来的,是她活下去的机会,她不能浪费。
锦绣的“身后事”被处理得悄无声息。一个“不慎卷入逆党作乱而殒命”的宫女,甚至不配在宫中留下一个牌位。李嫔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只是默默地烧掉了锦绣留下的几件旧物,灰烬带着一种衣物焚烧后特有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像是无声的祭奠。
眼泪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和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她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女子,一遍遍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你只能相信自己。心软、依赖、轻信,都是取死之道。
她将那份关于香料危害的纲要和医书摘抄,重新检查密封,藏在了更隐蔽的地方。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悬在德妃、端妃,甚至……皇帝头上的一把刀。
然后,她拿出了那枚平安扣,开始冷静分析。文茵冒险送这个东西来,绝不仅仅是示威。必然有所图。结合之前的警告和锦绣临终的“文”字,文茵对她,似乎并非纯粹的恶意,甚至……有几分诡异的“维护”?
难道,因为自己父亲曾是文太傅的门生,文茵对她这个“故人之后”还存有一丝香火情?还是说,自己身上,有文茵想要利用,却又不能直接强取的东西?
皇帝那边,终究是要给个交代的。李嫔仔细梳洗,换上符合嫔位身份的宫装,脸上施了薄粉,掩盖住憔悴,眼神平静无波,前往乾清宫“谢恩”。
皇帝看着她,目光在她看似恭顺实则疏离的脸上停留片刻。“看来,李嫔是缓过来了。”
“托皇上洪福,臣妾侥幸捡回一条命。”李嫔跪下,声音平稳,“只是,身边用了多年的人没了,心中难免空落,日后行事,只怕更为笨拙,恐有负圣恩。”她以退为进,点出自己的“损失”和“艰难”。
皇帝不置可否,只淡淡道:“经此一事,后宫也该清净些了。德妃闭门思过,端妃……性子淡,不喜俗务。六宫事宜,总需人打理。”
李嫔心中一动。皇帝这是在释放信号!德妃失势,端妃无意,后宫权力出现了真空!他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考虑让她接手?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更危险的陷阱。位份低而掌权,如同小儿抱金过市,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但,这也是她摆脱棋子命运,真正拥有自保力量的第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皇帝的视线:“皇上,臣妾入宫以来,屡蒙圣恩,虽资质愚钝,亦知忠君报国之理。如今后宫初定,百废待兴,臣妾愿效仿前人,为皇上、太后分忧,协理部分宫务,必当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报天恩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