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对着外公的牌位出神，内心进行着激烈斗争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由美子”。他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叠纸钱的母亲。张晓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但没有抬头，只是侧脸的线条绷紧了些。
周蓓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手机走到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按下了接听键。
“莫西莫西？小蓓君？”电话那头传来由美子温柔却带着明显担忧和急切的声音，“你那边……怎么样了？你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回上海？”
周蓓听着她的声音，心情复杂无比。曾经觉得无比动听的声音，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他深吸了一口乡下清冷的空气，声音有些干涩：“我……还好。外公的后事基本办完了。按照习俗，我要留下来陪我妈守完‘头七’。”他下意识地没有说守完头七之后是否立刻回去，也没有提还要守更久的传统。
“头七？那还要好几天……”由美子的声音里带着失望，但很快又转为体贴，“小蓓君，你一定要节哀，照顾好自己，也替我……替我跟伯母说声节哀顺变。我真的好担心你。”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温柔体贴的话语，周蓓必定感动不已。但此刻，结合之前的种种疑虑，这些话听在他耳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刻意和目的性。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谢谢。”
电话那头的由美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冷淡和疏离，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小蓓君，你……你是不是累了？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回来，我去接你好不好？父亲大人也很关心你。”
又是“父亲大人”。周蓓的心微微一沉，只是简单地道：“再说吧。我先挂了，这边还有点事。”
挂了电话，周蓓靠在粗糙的槐树干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更加沉重和迷茫。由美子的关心听起来依旧真诚，但他心底的那根刺，已经扎下，再也无法轻易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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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的日子，在沉闷的仪式和无尽的哀思中终于过去。第八天一早，张晓云和周蓓母子二人，在弟弟张强红着眼圈的送别下，离开了张家村，返回上海。
黑色的宾利早已等候在村口。一路无话，车厢内的气氛依旧压抑。张晓云疲惫地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周蓓则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乱如麻。
车子驶入陆家嘴周氏庄园，熟悉的繁华与精致扑面而来，却让周蓓感到一阵莫名的陌生和拘谨。管家陈叔恭敬地迎上来，接过行李，低声道：“先生在小书房等您，二少爷。”
该来的总会来。周蓓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母亲。张晓云只是疲惫地挥挥手：“去吧，跟你爸好好谈谈。”说完，便在佣人的陪同下先回房休息了。
周蓓独自走向父亲的小书房。敲开门，周志远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上面，显然是在等他。几天不见，父亲似乎也清瘦了些，眉宇间的威严依旧，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爸。”周蓓低声叫了一句，站在书桌前，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