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嘴周宅,一个月前那股消毒水与新生交织的紧张气息,早已被另一种精心营造的热烈与喜庆取代。盛夏的阳光穿过庭院里高大的香樟树,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宅邸内外装点一新,洁白的纱幔缠绕着罗马柱,粉蓝色的气球拱门矗立在主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百合与甜点的香气。
这场满月宴,是周志远一手策划,细节到极致。从米其林三星主厨定制的精致点心塔,到现场乐队演奏的柔和古典乐,从专门为小寿星定制的、印着“承安”名字缩写的纯银餐具,到每一位受邀宾客都提前收到的、由张晓云亲笔签名的烫金请柬——无不彰显着这个孩子在这个家庭中无可争议的尊贵地位。这不仅仅是一场庆祝,更是一场昭告天下的仪式,一场为周承安这个“意外”降生的小生命,彻底奠定公开、合法身份的加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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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飞往上海的航班,平稳地穿行在万米高空。头等舱内,秦浩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侧头看向身边靠窗坐着的妻子张晓玲。她正出神地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精致的侧脸在柔和的阅读灯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玲玲,” 秦浩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探究,“这次去上海,除了参加小承安的满月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之前完全没听你提过你姐怀孕的事啊?这也太突然了。志远和晓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
张晓玲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丈夫。秦浩比她大了十二岁,是医药领域的翘楚,在北京和上海都拥有顶尖的研究中心。他儒雅沉稳,但此刻眼中那份纯粹的疑惑让她心头一紧。她叹了口气,身体微微靠向他,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彼此能听见:
“你天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开会,哪里顾得上关心我娘家这点事?” 她的语气带着点嗔怪,但更多的是无奈。她握住秦浩的手,指尖有些发凉,“这孩子……不是晓云姐生的。”
秦浩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什么?”
“是那个坏女人,欧阳琳!” 张晓玲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处心积虑,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拿到了我姐夫的……做了试管婴儿!然后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躲去了加拿大,躲在了多伦多,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母凭子贵!”
秦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人算不如天算。” 张晓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宿命般的唏嘘,“她躲着不肯按时去见医生,怕被我姐夫找到踪迹。可她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是能顺利怀孕生子的体质!硬撑着,结果呢?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并发什么dIc,医生都救不回来,自己把自己算计死了!” 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像是在宣泄积压的情绪,“孩子早产,差点也没保住,是我姐和姐夫接到她临死前的求救电话,火速飞去多伦多,才把这个可怜的孩子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秦浩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承安是欧阳琳生的?志远和晓云把他带回来了?”
“嗯。” 张晓玲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神变得异常严肃,紧紧盯着秦浩的眼睛,“我姐夫这么做,就是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身份!对外,孩子就是我姐亲生的!今天的满月宴,就是为了坐实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知道,周承安,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是我姐和张晓云的孩子!”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所以,秦浩,到了那里,你千万千万记住,管好自己的嘴!一个字都不能提!就当从来不知道这回事!尤其在我姐夫面前,更要表现得自然,真心实意地祝福!听清楚了吗?”
秦浩倒抽了一口凉气,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秘闻。他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原来是这样……这么大的事,志远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们可是……”
“告诉你干嘛?” 张晓玲打断他,语气带着点埋怨,“还不够糟心的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我姐现在一颗心全扑在那孩子身上,你只要记住,好好祝福就行了,别的,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秦浩看着妻子郑重的神情,最终也只得再次点头,将满腹的震惊和疑问压回了心底。舷窗外,云层之下,上海繁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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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架从大洋彼岸飞来的航班,正稳稳地降落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
头等舱的舱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气质卓然的年轻男子率先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内搭简单的白色t恤,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继承了父母优点的英俊面孔,眉宇间既有周志远的沉稳轮廓,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自信。他正是周志远的长子,周健。
22岁的周健,刚刚以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机舱外熟悉而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而愉悦的笑容。阳光洒在他身上,驱散了长途飞行的疲惫。
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