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庄园。别墅的警笛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闪烁的红蓝警灯将周氏庄园肃穆的夜色也染上了一层不安的躁动。厚重的主楼大门被猛地推开,周志远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冰冷的夜风和尚未散尽的雷霆之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脸色铁青,下颌线条绷紧如刀,那双平日里沉稳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仿佛要将目之所及的一切焚毁。他甚至连外套都没脱,径直穿过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客厅,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回响,每一步都敲打在人心上。
客厅里,张晓云紧紧搂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周健,母子俩依偎在宽大的沙发上。张晓云的眼圈红肿,显然刚刚哭过,她一只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和后背,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和温度。周健则显得异常安静,他微微低着头,眼神有些失焦地看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身体在母亲怀里显得单薄,只有偶尔细微的颤抖,才泄露了他内心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张望站在一旁,神情凝重,正在低声对几个神情肃穆的安保负责人交代着什么,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爸……”周健看到父亲进来,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怯意。
周志远的目光如利箭般瞬间钉在儿子身上,那眼神里翻涌着后怕、暴怒、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心疼。他几步冲到沙发前,无视了张晓云伸出的手,一把将周健从母亲怀里拉了起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捏了捏儿子的肩膀、手臂,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是否完好无损。
“有没有事?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喝了没有?到底喝了没有?!”周志远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没…没有喝到,爸。”周健被父亲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应吓到了,连忙摇头,声音也带上了点哭腔,“真的没喝到!望哥发现的快,那杯果汁打翻了……”
周志远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没喝到”三个字时,才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般猛地一松。他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但眼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确认了儿子的安全而更加狂暴地燃烧起来!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张望,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人呢?!”
张望立刻上前一步,沉声汇报:“姨父,人已经带回市局了。林薇,林家女儿,当场控制。初步审讯正在进行。我亲自送小健回来的,现场由刑警队接管,所有相关人员都在排查。”
“市局?好!”周志远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戾气再次喷涌而出。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像一阵黑色的旋风般再次冲出了客厅,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命令在空气里回荡:“备车!去市局!”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黑色的定制防弹轿车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疯狂地穿梭在深夜上海的街道上。车内,周志远靠在后座,闭着眼,但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在突突跳动,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张晓云当年在鬼门关挣扎的惨白面容,和苏曼那张扭曲疯狂的脸,在他脑海里疯狂地交替闪现。二十年的血仇,竟然以这种方式,差点再次降临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滔天的杀意和一种几乎要将理智焚毁的后怕,在他胸腔里猛烈地冲撞着。
市公安局。深夜的审讯区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压抑的气息。张望早已打过招呼,周志远一路畅通无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闷雷滚动。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场,沿途遇到的警员无不噤若寒蝉,下意识地避让。
“哐当!”一声巨响!传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被周志远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震颤。
室内,灯光惨白。
林薇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早已哭得不成人形。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头发凌乱地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香槟色的小礼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她对面坐着两名负责初步问询的刑警,表情严肃。
而林薇的父亲,林氏企业的老板林国栋,正站在女儿旁边,往日里商场上那份从容早已荡然无存。他脸色灰败,额头上全是冷汗,不停地对着两位警察鞠躬作揖,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卑微:“警官,警官!我女儿她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她是被骗的!她就是个傻孩子!求求你们,高抬贵手……”
周志远的闯入,如同地狱阎罗降临,瞬间冻结了传讯室里的空气。林国栋看到周志远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林薇更是被这巨大的动静和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惊恐地瞪大了红肿的眼睛看着门口那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周……周董!”林国栋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周志远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董!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薇薇她……她就是太喜欢小健了!她糊涂!她被人骗了!那个天杀的黑心代购!他卖给薇薇的根本不是什么……不是什么迷情药!是毒药啊!剧毒!”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指着女儿,“您看看她!她就是个没脑子的傻丫头!她要是知道那是毒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她怎么可能害小健?!她是真心喜欢他啊!周董,求求您!看在孩子一片痴心又无知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次吧!我给您磕头了!”说着,林国栋竟真的作势要往下跪。
“爸……爸……”林薇看到父亲这样,更是悲从中来,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挣扎着,朝着周志远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哭喊:“周叔叔……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代购……代购明明说是……是……是能让人开心的药……呜呜呜……小健哥……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撕心裂肺,那样子,确实不像伪装,更像是一个被巨大谎言和恐惧彻底摧毁的无知少女。
周志远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林国栋卑微乞怜的脸上和林薇崩溃痛哭的脸上来回扫视。滔天的怒火并未因这父女俩的惨状而熄灭分毫,反而因为他们的愚蠢和无知而更加暴戾!就是因为这种无知!差点让他儿子命丧黄泉!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他周志远的继承人!差点就因为一个蠢丫头的“痴心妄想”而……
“原谅?”周志远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你让我原谅一个差点毒死我儿子的人?林国栋,你告诉我,怎么原谅?”他往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林国栋瞬间瘫软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正是随后赶到的张望。他看了一眼室内的情形,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周志远身边,低声道:“姨父,初步审讯结果出来了。林薇交代的购买渠道指向一个加密的境外暗网平台,交易记录和通讯记录正在追查,但对方非常狡猾,痕迹抹得很干净。至于毒药来源,她确实声称是代购欺骗,以为是迷情类物质。从现有证据链和她的精神状态、行为逻辑看,主观恶意投毒的证据不足,但客观上实施了投毒行为,且对象特殊,影响极其恶劣。”
周志远猛地转头看向张望,眼神锐利如刀。
张望顶着巨大的压力,声音依旧沉稳:“按《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规定,结合本案情节,拟对林薇处以十五日行政拘留,并处罚款。林家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和赔偿。这是目前能做的初步处理。后续追查代购和毒源是重点。”
“十五天?!”周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一条命!我儿子的一条命!就值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