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远刚坐进驾驶座,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秦浩”两个字,像一根骤然抛来的救命绳索。
“志远,”电话接通,传来秦浩沉稳的嗓音,背景音是上海都市特有的车流嗡鸣,“怎么回事?新闻都炸锅了!启航工地升降机事故,两条人命?还牵扯到你儿子?”他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辩的关切和凝重,“我刚从内部消息看到,定性是人为破坏?你现在人在哪?安全吗?”
这来自千里之外的精准关切,瞬间击中了周志远紧绷神经下最脆弱的那根弦。他靠在真皮椅背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积压的浊气全部置换出去。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深深的疲惫:
“秦浩…一言难尽。”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沉重,讲升降机锁扣被蓄意破坏、陈刚重伤、儿子小健被惊吓高烧惊厥、以及刘大勇失踪、王建军在背后搅动风云、甚至刚刚在“静心斋”遭遇的险恶暗杀,还有春燕在食堂那场由绝望和谎言催生的混乱…一件件,一桩桩,如同浸透了血泪的碎片,被他艰难地拼凑起来,呈现给电话那头远在上海却始终可靠的老友。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秦浩压抑着的、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你的判断是,这个王建军,就是幕后那只搅动风云的黑手?刘大勇是他推出来执行、现在又失踪了的棋子?”
“八九不离十。”周志远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和无力,“所有线索都指向他,但证据…像沙子一样,抓不住。刘大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最大的死结。”
“这个人留在宁波一天,对你就是悬在头顶的刀!”秦浩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上海商界精英特有的敏锐和决断,“他现在顶着什么名头?”
“明面上,开了家叫‘鼎盛通达’的贸易公司。”周志远报出这个名字时,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具体做什么,水很深,一时摸不清底。”
“贸易公司?哼,十有八九是幌子。”秦浩冷哼一声,“这样,我下午飞过来。见面细说。”
周志远心头一热,随即又被现实的冰冷覆盖:“秦浩,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现在…死者家属的赔偿金,伤者的治疗费,工地的停工损失…资金链绷得太紧了。”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我这边…恐怕短期内周转不开。”
“这话说的!”秦浩在电话那头直接打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钱的事,有我!死者赔款还差多少窟窿?五十万够不够应急?”
“秦浩!这不行!你那边…”周志远下意识拒绝。
“别推辞!”秦浩再次截断他,语气坚定却透着暖意,“五十万,下午我带过来!记住,是借!按银行最低利息算!现在,你周志远和启航的招牌,比什么都重要!”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透出务实,“我在宁波,还认识几位消息灵通的朋友。晚上我做东,组个局,你也来。一来,这笔钱的来龙去脉得有个说法;二来,正好了解一下那个‘鼎盛通达’和王建军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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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刚过,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S级稳稳停在启航办公楼前。车门打开,秦浩迈步下车。他一身剪裁合体的藏青色羊绒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儒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沉稳,久居高位的气场自然流露。他没有片刻停留,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径直走向周志远的办公室。
推开门,周志远正站在窗边,背影透着浓重的疲惫。听到声响,他转过身,看到秦浩的瞬间,紧绷的脸上终于咧开一丝带着苦涩的笑意。
“秦浩!”
秦浩大步上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手里的公文包重重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拉链“唰”地一声拉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崭新百元大钞。
“五十万,点一下?”秦浩指了指包,语气平和,“手续回头补,先解燃眉之急。”
看着那扎眼的、足以压垮许多人的现金,周志远喉头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秦浩摆摆手,随即正色道,“说正事。地方定好了,南苑私房菜,老板跟我有些往来,环境安静。约了三位,都是宁波本地消息灵通、处事稳妥的人物。”他报出三个名字,在本地商界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位主营建材,与各大工地关系深厚;一位深耕物流运输,信息渠道广泛;还有一位,是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商会副会长。
“重点,”秦浩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就是那个王建军和他的‘鼎盛通达’。旁敲侧击,听听风评,摸摸底细。特别是…他这贸易公司,核心业务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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