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看着记录,忍不住问:“曾祖父,就没有办法改变吗?孙儿在禁军里,好多士兵都想打仗,想收复燕云,可将领们只知道捞钱,文官们只知道求和,再这样下去,大宋真的要完了吗?”
赵烈摸了摸曾孙的头,眼眶有些发红:“有办法,只是难啊。要改制度,就要裁冗官、汰冗兵、减赋税,可裁官会得罪文官集团,汰兵会引发兵变,减税会减少财政收入,哪一件都不容易。老夫年轻时,见柴荣改革,杀了多少贪官,罢了多少冗员,才让后周变强;如今大宋的君臣,谁有柴荣那样的魄力?”
正说着,赵勇从西北归来,身上还带着风沙。他刚走进书房,就将一封《西北军情急报》拍在案上:“父亲,李德明又袭扰环州了!这次他带了三万骑兵,可咱们的守军只有一万,还多是老弱,根本挡不住!孙儿请求三司拨粮,三司却说‘先给河北防辽军拨粮,西北再等等’;请求枢密院调兵,枢密院却说‘流程没走完,不能调’,再这样下去,环州就丢了!”
赵烈接过急报,上面“环州守军缺粮三月,士兵多有逃亡”的字样,像一把刀扎在他心口。他想起雍熙北伐时,杨业在陈家谷的困境——那时的西路军也是缺粮、缺兵,却没人救援,最终导致杨业战死。“历史又要重演了。”他轻声说,语气里满是绝望,“五代时,后唐因‘兵弱’亡于后晋,后晋因‘财竭’亡于契丹;如今大宋,兵比五代弱,财比五代竭,若再不改革,迟早会重蹈五代的覆辙。”
赵勇坐在祖父身边,叹了口气:“儿子在西北,见百姓们把柴荣的画像供在堂屋里,说‘要是柴荣陛下还在,早就收复燕云,不会让辽夏欺负咱们了’。可如今的陛下,只知道修寺庙、搞封禅,根本不管百姓和士兵的死活。”
赵烈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柴荣北伐时的场景——显德六年(959年),柴荣率周军北上,契丹守军望风而逃,关南三州不战而得,那时的周军,何等威风;那时的百姓,何等振奋。可如今,大宋有比周军多三倍的士兵,却连环州都守不住;有比周军多三倍的财政收入,却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都是‘制度’的错啊。”他喃喃自语,“五代的制度,像一把快刀,虽容易伤人,却能砍柴;如今大宋的制度,像一把钝刀,虽不会伤人,却连柴都砍不动。”
傍晚时分,赵烈让赵仲将自己对制度弊端的分析,抄写成《谏宋廷改革疏》,准备送往汴梁。疏中写道:“臣赵烈,亲历五代,见乱世之苦,亦见治世之易。大宋积贫积弱,非因‘没钱’‘没兵’,乃因‘制度失衡’:冗官耗财,冗兵废战,苛税伤民。若陛下能学柴荣之魄力,裁冗官、汰冗兵、减赋税,重用能臣,信任武将,不出十年,大宋必能富强,燕云必能收复,辽夏必能臣服。若仍执迷不悟,恐五代之祸,将再现于大宋!”
赵仲写完书,看着祖父苍老的脸,忍不住问:“祖父,陛下会听吗?”
“不知道。”赵烈摇摇头,目光落在柴荣当年赏赐的“北伐先锋”令牌上,“但老夫必须说。就算陛下不听,就算文官们反对,老夫也要把真相说出来,让后人知道,大宋的‘积贫积弱’不是天生的,是制度造成的;让后人知道,五代的教训不能忘,柴荣的制度不能丢。”
赵勇将书折好,放进锦盒:“父亲,儿子亲自送往汴梁!就算不能说服陛下,也要让朝堂知道,还有咱们这些人,不愿看着大宋沉沦,不愿看着五代的血白流!”
次日清晨,赵勇带着《谏宋廷改革疏》,骑马前往汴梁。赵烈、赵仲、赵承送他到门口,赵承握着曾祖父的手:“曾祖父,您放心,孙儿在禁军里,会好好练兵,会记住您的话,将来一定要收复燕云,改变大宋的制度!”
赵烈点点头,看着赵勇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心里满是期盼,却也藏着一丝担忧。他知道,这封书或许改变不了什么,大宋的“积贫积弱”已根深蒂固,可他不能放弃——他是五代的亲历者,是柴荣的旧部,是杨家将的挚友,他有责任把真相说出来,有责任为大宋的未来拼最后一把。
回到书房后,赵烈挑灯夜战,在《五代秘史》中写下“制度弊端”章节的批注:“宋真宗乾兴二年,观宋初制度,叹大宋积贫积弱之根源,在于‘矫枉过正’,在于对五代乱局的过度恐惧。五代之制,生于乱世,以‘高效’为先,虽有‘易乱’之弊,却能‘做事’;宋初之制,立于治世,以‘防乱’为本,虽有‘稳定’之利,却失‘效率’。冗官、冗兵、苛税,皆源于‘防乱’,却终致‘积贫积弱’:官多而不做事,兵多而不能战,税重而民不富,此非大宋之幸,乃大宋之悲。然制度非不能改,关键在‘魄力’——柴荣以一己之力,改革五代之弊,使后周富强;大宋若有柴荣之君、郭崇韬之臣、杨业之将,何惧辽夏?何愁燕云不收?赵烈亲历五代,见此积弊,唯愿大宋君臣早日醒悟,勿让五代之祸,再现于中原;勿让柴荣之业,毁于一旦。”
批注写完,赵烈将《谏宋廷改革疏》的抄本与《五代秘史》放在一起。窗外的紫藤花渐渐凋零,像在为大宋的未来叹息,却也藏着一丝生机——赵勇已前往汴梁,赵承在禁军里练兵,赵仲在国子监传播五代的教训,总有一天,这些努力会开花结果,大宋会走出“积贫积弱”的泥潭,会收复燕云,会重现柴荣时的辉煌。
此时的汴梁,主和派大臣们还在为“是否增岁币”争论不休;三司的官员们还在盘算着“如何加税”;在西北,李德明的骑兵已逼近环州,守军们正饿着肚子准备战斗;在河北,辽人的使者正傲慢地索要“关南之地”——一场围绕“制度改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它的根源,早已埋藏在宋初“防乱”的国策里,埋藏在五代“高效”的教训里,等待着大宋用魄力和血性去醒悟,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