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庭院——是徐铉。他穿着大宋史馆的官服,头发已全白,却依旧精神矍铄。见到赵烈,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赵将军,别来无恙?自上次在汴梁一别,已有五年了。”
“徐学士,你也在这里。”赵烈扶起他,两人并肩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聊起南唐的往事。徐铉叹了口气:“后主(李煜)去年在汴梁病逝了,临终前还念着金陵的秦淮河,说想再喝一碗雨花茶。陛下(赵光义)还算仁慈,将他葬在了洛阳邙山,与先帝(柴荣)的陵墓不远。”
赵烈心里一沉,他虽与李煜政见不同,却敬重他的文人风骨。“他的词,会流传下去的。”赵烈语气坚定,“就像金陵的文脉,不会因为南唐的灭亡而断绝,反而会在大宋的治下,更加兴盛。”
徐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南唐诗词集》,递给赵烈:“这是我整理的后主诗词,里面还收录了一些南唐旧臣的作品,想请您题字,留作纪念。”赵烈接过诗集,翻开扉页,提笔写下“乱世文脉,薪火相传”八个字,字迹苍劲,带着他半生的沧桑。
从澄心堂出来,已是黄昏。赵烈带着赵谦,沿着秦淮河散步。岸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在水面上,像一串流动的星辰。一个卖糖人的小贩走过,赵谦拉着赵烈的衣角,想要一个糖人。小贩笑着递过一个捏成“太平”字样的糖人:“小郎君,这个送给你,愿大宋永远太平,再无战乱。”
赵烈看着糖人上的“太平”二字,心里却想起了北方的燕云——那里的百姓,还在契丹的统治下受苦,还在盼着中原的大军;那里的土地,还插着契丹的狼头旗,还没迎来真正的太平。他摸了摸怀里的燕云舆图,指尖在幽州的位置反复摩挲,心里暗暗发誓:“李煜,你安心吧,金陵的百姓过上了太平日子,我定会让燕云的百姓也过上太平日子,让整个中原,都再无战乱。”
回到乌篷船时,船夫递来一封急信,是陈三从洛阳送来的:“将军,西北边境急报!西夏李继迁率军攻打延州,潘美将军率军抵抗,却屡战屡败,陛下(赵光义)命您即刻回汴梁,商议对策!”
赵烈握紧急信,眉头紧锁。西夏的崛起,契丹的威胁,大宋的西北和北方同时告急,这对刚经历雍熙北伐失败的大宋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看着身边还在把玩糖人的赵谦,又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金陵城,心里满是矛盾——他想留在江南,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太平,却又不得不回到战场,为大宋的边疆安危奔走。
“祖父,怎么了?”赵谦察觉到赵烈的神色变化,小声问道。赵烈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坚定:“没什么,只是祖父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一件能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的事。你要记住,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金陵的这棵老槐树一样,就算经历战火,也要顽强地活下去,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
赵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太平”糖人塞进赵烈手里:“祖父,您带着这个糖人,就像带着太平一样,早点回来。”
乌篷船调转船头,朝着汴梁的方向驶去。秦淮河的灯火渐渐远去,赵烈站在船头,手里握着糖人,怀里揣着燕云舆图和《南唐诗词集》。江南的记忆,像秦淮河的春水,在他心里流淌,既是慰藉,也是力量——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回汴梁,应对西夏的危机,为收复燕云保留有生力量,因为他身后,不仅有金陵的百姓,有燕云的遗民,还有他的子孙,有整个大宋的太平希望。
可他不知道,李继迁攻打延州,并非孤立事件——契丹耶律休哥已暗中与李继迁结盟,约定东西夹击大宋,妄图彻底断绝大宋北伐燕云的可能。一场关乎大宋存亡、关乎燕云收复的生死较量,已在西北的黄沙和北方的草原上同时拉开序幕,而他即将面对的,是比雍熙北伐更严峻的挑战。
夜色渐深,秦淮河的水声在耳边回荡,像在为他送行,也像在提醒他——江南的太平来之不易,北方的苦难尚未终结,他的路,还远未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