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心里一紧——柴宗训自迁往房州后,他虽多次请赵匡胤放宽监视,却从未敢亲自探望,怕引起猜忌。如今柴宗训主动送信,想必是真的有重要史料。他当即决定前往房州,陈三担心安危,坚持要带十个亲兵随行,他却摇了摇头:“我以史馆编修的身份去,不会引起注意,带太多人反而不妥。”
房州的路途遥远,赵烈骑着一匹老马,穿着素色布袍,扮作游学士子。沿途的百姓大多已过上安稳日子,田地里的麦子长势喜人,驿站里的驿卒说起大宋的新政,脸上满是笑意。走到房州城外时,看到柴宗训穿着王府的便服,在城门口等候,身边只有两个老太监。
“赵将军!”柴宗训看到他,眼里满是激动,快步迎上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我收集了一些后汉的《邺都兵变》史料,里面有郭威将军当年的檄文,还有我父皇(刘承佑)的遗诏,您看看能不能用。”
赵烈接过木盒,里面的史料大多是手抄本,却保存完好。他翻开郭威的檄文,上面写着“吾等被逼反,非为夺权,实为护百姓”,突然想起当年护送刘承佑未果的往事,心里满是感慨:“谢谢你,这些史料对我很重要。”
两人在房州的茶馆里聊了半日,柴宗训说着房州的生活,语气里虽有无奈,却也多了几分平静:“我如今每日读书、种药,倒也自在。只是偶尔会想起父皇,想起先帝,若不是乱世,或许我们都能过安稳日子。”
“会的,以后都会安稳的。”赵烈看着他,想起当年那个躲在柴荣怀里的孩童,如今已长成少年,心里满是欣慰,“吴越的钱俶即将纳土归降,南唐也迟早会归宋,乱世很快就会结束,你以后也能回洛阳,看看我整理的史料。”
离开房州时,柴宗训送他到城外,手里还塞了一包自己种的草药:“将军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这些草药能安神,您整理史料到深夜时,煮着喝。”赵烈接过草药,心里暖暖的——乱世虽让他们分离,却没能磨灭这份情谊。
回到洛阳后,赵烈将房州带回的史料融入《五代秘史》,又加快了撰写进度。七月的一天,张刚再次来访,带来了吴越钱俶正式纳土归降的消息:“陛下已派使者去杭州,钱俶将亲自赴汴梁朝拜,还把吴越的户籍、地图都献给大宋!”
赵烈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的老槐树。槐花已落,结出了小小的槐米,像一颗颗希望的种子。他想起当年在河东军的日子,想起柴荣的北伐,想起无数战死的弟兄,突然觉得所有的坚持都有了意义。
“陈三,收拾行李。”他转身对陈三说,“我们去杭州,见证吴越归宋。这乱世的和平,我要亲眼看着它到来。”
陈三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俺这就去收拾!”
出发前,赵烈将整理好的《五代秘史》初稿锁在木箱里,放在书房的书架上,旁边摆着柴荣的燕云舆图和李煜的《虞美人》初稿。他对着木箱躬身:“先帝,弟兄们,我去见证和平,回来再继续写你们的故事,让后人永远记得,你们为中原统一付出的一切。”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赵烈骑着老马,陈三牵着马缰绳,两人缓缓向南而行。远处的田野里,农夫们在收割麦子,孩童们在田埂上嬉戏,欢声笑语在风中回荡。赵烈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当年在秦凤四州看到的百姓——那时的他们还在为赋税发愁,如今却能安心劳作。
他知道,归隐洛阳整理史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坚守。这些文字会成为乱世的见证,会让后人记得,曾经有一群人,在战火中守护中原,在黑暗中期盼光明。而他,赵烈,从河东军的小兵到归隐的史官,始终没变的,是那份守护中原百姓的初心。
可他不知道,杭州的纳土归降并非一帆风顺——吴越的旧臣中有不少反对归降的,甚至暗中联络南唐,想联合抗宋;而李煜在得知钱俶归降后,终于下定决心加固金陵城防,还派使者去契丹求援,一场新的风暴,已在江南的烟雨和契丹的草原上悄然酝酿。
赵烈骑着马,望着南方的天空,心里满是期待——他想见证吴越的和平归降,想看到江南的百姓免于战火,更想为《五代秘史》写下“吴越纳土,中原渐统”的章节。这卧薪尝胆的日子,终将在统一的曙光中,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