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哭声。
那哭声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的刺进了皮埃尔的耳朵,又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大脑。
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总主教,什么焦土令,什么净化仪式,什么共和国的追兵…… ,都在那一声啼哭面前,被烧成了灰。
“不……”
他无意识的低语。
他猛地挣脱了萨沙的手,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冲到了那名净化者队长的面前。
“呛啷”一声。
生锈的,剑刃上还带着缺口的长剑,被他拔了出来,直直的指向那名队长的喉咙。
他的手臂在剧烈的颤抖,因为愤怒,也因为恐惧。
“磨坊里……还有人!”
皮埃尔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这句话。
净化者队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了一步,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脸上的惊讶迅速变成了极致的嘲讽和冰冷的怒意。
“我当然知道里面有人。”
他嗤笑一声,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他抬起下巴,用一种宣读神谕般的傲慢腔调说,“被污染的土地上,没有无辜者。他们是自己选择留在被玷污的土地上,背弃了主的指引,他们的灵魂需要用圣火来净化,这是主的恩赐。”
他甚至懒得再跟皮埃尔废话,直接扭头,朝着那几个正准备点火的手下,下达了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放火!”
这一声命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埃尔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
他脑子里那根叫“理智”和“信仰”的弦,“崩”的一声,彻底断了。
“去你妈的净化!!!”
伴随着这句对他前半生所有信仰的诀别,那柄满是缺口的十字军长剑,带着他全部的愤怒和绝望,狠狠的,朝着那名净化者队长的脖子,劈了过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名十字军。
他成了一名“叛军”。
时间仿佛凝固了。
萨沙和其余的十字军溃兵们,都呆住了。
他们怔怔的看着那个一剑劈倒了净化者队长的皮埃尔,看着他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还有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随即,他们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些同样被惊呆的,举着火把的黑袍净化者,转向了那座即将被点燃的磨坊,转向了身后那片被烧成焦土的家园。
没有人说话。
“呛啷。”
萨沙面无表情的,默默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呛啷,呛啷,呛啷。。。”
如同会传染一般,此起彼伏的拔剑声响起。
一个,两个,十个…… 几十名溃兵,默默的走上前,站到了皮埃尔的身后,将他护在中间。
他们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残存的十字军小队,与一脸惊骇的净化者小队,在这片燃烧的废墟前,形成了对峙。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排黑色的,移动的钢铁轮廓。
共和国的装甲部队,到了。
萨沙看着越来越近的坦克集群,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黑袍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惨淡又诡异的笑容。
“看来,我们得选一个了。”
他用只有自己身边几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还是……换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