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你的枪!”
老兵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是钝刀子在砂石上摩擦的声音,“看到那些杂种了吗?他们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子弹打进去,一样会流血,会死!!!”
用枪托挨个捅着身边那些快要崩溃的年轻人。
“记住老子跟你们说的话!也记住卡登大人是怎么训你们的!我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工厂是我们的家!我们要是顶不住,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老兵的咆哮,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浇在了几个年轻士兵的头上。
列夫颤抖着重新捡起了那杆冰冷的共和一式步枪。
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污物,把冰冷的枪托死死顶在自己肩膀上,看不清具体的人影。
那片钢铁洪流已经太近,近到成了一片晃动的占据整个视野的光与影。
只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马粪和烟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地的震动让几乎无法稳定枪口,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活活震死。
他死死盯着那片模糊的钢铁色块,手指僵硬的搭在扳机上。
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滑腻得让他觉得快要握不住枪了。
巴特莱子爵的嘴角,已经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近了,已经能看见那些可怜虫在壕沟里蠕动的身影了。
甚至能想象出他们此刻脸上那绝望跟恐惧的表情。
多少年了,凡是见到光辉骑士团发起冲锋的敌人,无一不是如此。
胯下的战马奔跑得无比顺畅,化作一道黑色闪电。
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将长枪夹得更紧,身体的重心压得更低,已经做好了迎接撞击的准备。
那冲击的瞬间,是骑士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长枪穿透血肉之躯,骨骼碎裂,敌人如麦秆般被撞飞。
那种将生命彻底撕碎的快感,是任何美酒与女人都无法比拟的。
愚蠢的贱民,挖几道沟就以为能挡住我们?
简直可笑!!!
战马会轻松的跃过壕沟,铁蹄会把你们的脑袋踩进泥土里!
他的目光越过壕沟,望向了更远处的坡地上那两个用帆布盖着的古怪东西。
管他是什么。破烂的投石机?
还是什么新的农具?在光辉骑士团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等踏平了这些沟里的地鼠,再去把那两块脏帆布掀开,看看是什么宝贝。
卡登站在壕沟后方的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动不动,化作一尊没有生命的岩石雕像。
狂风吹动着他深蓝色的指挥官大氅,吹动着他身后那面齿轮与麦穗交织的共和之剑军旗,但吹不动他的人。
大地的剧烈震动对他毫无影响。
山呼海啸般的冲锋声,也被他置若罔闻。
目光像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死死锁定着那片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钢铁洪流。
副官马克脸色发白,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
“大人!他们……他们太快了!我们……”
卡登没有理他,他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等猎物踏入陷阱最核心的位置。
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吾主那平静无波的声音,闪过那幅清晰无比的神启画面——画面里,这些不可一世的铁罐头,在某个距离上,成片成片的倒下。
那不是战争,是屠宰。
他伸出一只手,慢慢举起,五指张开。
整个阵地所有老兵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他这只手。
这是唯一的命令。
三百米。
两百米。
骑士们的咆哮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们狰狞的面甲缝隙仿佛恶鬼睁开的眼睛。
那股毁灭一切的气势已经攀升到顶点,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百五十米。
壕沟里的列夫已经能看清对面骑士胸甲上反射出的自己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卡登的手,猛然握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