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战争。”
“没有敌人冲出来,没有魔法师念咒,连一声像样的喊杀都听不到。”
“大地自己裂开的。火从地底喷出来,把人、把马、把钢铁,什么东西都撕碎,烧成炭。然后是天上下箭,每支箭都跟长了眼睛一样,专射军官的脑袋。最后是会爆炸的石头从天上掉下来。”
克劳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目光回到巴隆脸上,眼神里带着哀求。
“团长,撤吧。”
“那不是打仗,那是献祭。”
“是那些山里的贱民,在用我们的命,献祭给某个住在地底下的邪神。我们的人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就那么没了。”
“我们赢不了的,根本赢不了,这不是我们能打的仗。”
献祭,这个词钻进了独眼巴隆的脑子,然后狠狠搅了一下。
他几十年来靠杀人堆起来的强硬和自信,一下子全没了。
没错,献祭,这个形容太准了。把活生生的人,成百上千的人,扔到一个看不见的祭坛上,就为了讨好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他缓缓的转过头,再次望向那烟雾缭绕的隘口。
那根本不是什么能发财的通道,那分明就是一张等着吃人的大嘴。
他们这些贪心的佣兵,就是自己送上门,主动跳进嘴里的祭品。
一股从没体验过的寒气从他尾巴骨升起,瞬间冻僵了他的手脚,让他那颗杀了无数人的心脏都停了跳动。
这是一种彻底的无力感,就像蚂蚁看着巨人一脚踩下来。
他想起自己的过去。
想起自己十五岁第一次用刀捅穿一个贵族的喉咙。
想起自己三十岁带着三百人,硬是打下了一座有两千人守的城堡。
想起自己四十岁时,在北边冰原上,亲手杀了一头双足飞龙,还用它的头骨当酒杯。
那些响亮的名声,那些拼命厮杀的画面,现在在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却变得特别可笑。
自己赖以成名的力量、勇猛、狡猾和经验,在刚才那种闻所未闻的攻击面前,根本没用。
你再猛,能快过地里喷出来的火?你经验再多,能算到大地本身会变成武器?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神仙在清理院子里的虫子。他引以为傲的血手佣兵团,就是那些虫子,一辈子建立的荣耀和凶名,现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砰!”
一个慌不择路的溃兵撞倒了他身后的帅旗。那面绣着血手掌的旗子,看得比命还重的旗子,就这么倒下,被无数双脚踩进泥里。
独眼巴隆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
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手里的巨斧屠夫,那把好像已经长在他胳膊上的凶器,此刻变得特别沉。
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缓缓松开。
哐当——
巨斧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泥浆。
这声音在吵闹的人声中,小得几乎听不见。
可在巴隆耳朵里,比刚才那要命的爆炸还响。
那是他整个世界,彻底垮掉的声音。
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干干净净。
士气、信念、荣耀,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能吞掉一切的隘口面前,被碾碎了。
独眼巴隆站在原地,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他的那只独眼里再也没有了光,只剩下灰败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