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散去。
山风吹开呛人的烟雾,里面混着硫磺、焦土和血腥味。碎石隘口的样子出现在崖顶所有人的眼前。
时间好像停止了。
刚才还震天的喊杀、惨叫和爆炸声,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风声,穿过完全变了样的地形,呜呜作响。
阳光穿过晨雾照下来,把这片毁灭之地照得清清楚楚。
崖顶上,之前蜷缩起来的民兵们,现在一个个都探出头,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呆呆的看着
没人说话。
有人想干呕,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有人想发抖,却发现手脚已经僵了。
他们眼前已经没有路了。
大地被翻了过来,焦黑的泥土上到处都是一个个深坑。这些坑洞边缘光滑,中心凹陷。
曾经冲在最前面的一百名血手佣兵团精锐,现在成了坑洞里血腥的点缀。
能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都很难。
断臂、残肢、破碎的内脏,和烧焦的皮甲、扭曲的兵器混在一起,被爆炸的力量均匀的撒在这片土地上。
焦土在阳光下是种让人恶心的暗红色。
一股浓得能把人呛晕的铁锈味和焦糊味,顺着风直往鼻子里钻。
卡登站在崖边的最高处,双手扶着剑柄,剑尖拄在岩石上,撑住他摇晃的身体。
他没看那些已经吓傻的民兵,视线牢牢的锁在山谷底下。
卡登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从火线被点燃,到第一声闷响,再到那片毁天灭地的连锁爆炸。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正面对着海啸。
脚下的大地在震动轰鸣。
空气被撕裂,热浪扑面而来,差点把他掀翻。
他看见那些刚才还很嚣张的佣兵,被轻易的折断、撕碎、抛向天空。
他们的喊声被爆炸吞没,生命在火光中蒸发。
作为黑岩镇长大的铁匠学徒,一个刚被提拔的卫队长,卡登知道的战斗,是剑盾碰撞,是流血流汗。
他见过的惨烈场面,也不过是巷战里断手断脚的卫兵。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改变了他对战争这两个字的看法。
这是审判。
是不给敌人任何反抗机会的,单方面的抹除。
卡登的胃里一阵翻腾,一股恶心感冲到喉咙,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的心脏狂跳。
这就是指引者大人赐予的力量,一种能重塑地貌、玩弄生死的权柄。
同时,一种冰冷的平静感出现了。
当他看到那些在火焰里扭曲、消失的脸时,他心里没有多少怜悯,只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这是一场高效、冷酷的处刑。
而卡登,就是那个挥下斧头的人。
这一刻,卡登作为军事统帅的心志,被这场爆炸狠狠的淬炼了一遍,去掉了多余的部分,只剩下坚硬冰冷的内核。
那是神明的雷霆。
而自己,是握着雷霆的那只手。
“呕..”
旁边传来压不住的呕吐声,是那个之前被他按住的年轻民兵。
少年扶着岩壁,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脸白得像纸,身体抖个不停。
卡登没有回头,也没骂他。
只是平静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很稳。
“吐完了就站直,战斗还没结束。”
他的话里有种不容反驳的力量,让那年轻民兵下意识的停了颤抖,用一种混着恐惧和崇拜的眼神望向卡登的背影。
同一时间,在一个凡人到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