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两个彩球,想要表演杂耍,却总是手忙脚乱地掉在地上,然后手足无措地去捡,模样滑稽又狼狈。
他会用一个破旧的喇叭,吹出跑调的、不成曲的古怪音乐,然后配合着音乐扭动自己肥胖的身躯,跳着谁也看不懂的舞蹈。
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往他面前的破帽子里扔下几个铜板。
“你看,多好笑啊。”裴砚轻声说。
然而,他的话锋语调一转。
“可是啊……没人知道,他画着笑脸的油彩下,是一张因交不起房租而愁苦的脸。”
“他笨拙地摔进水坑时,心里想的是:‘这身衣服是妻子留下的唯一念想,湿了,脏了,回家该怎么面对她冰冷的牌位?’”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彩球时,心里念叨的是:‘女儿最喜欢看我玩杂耍了,可我却没钱给她治病,她已经……很久没有对我笑过了。’”
“当他吹响那破喇叭,扭动着身体时,他只是在想,如果今天讨到的赏钱再少一点,明天他和病床上的女儿,就要一起挨饿了。”
“每一次,当他向着人群深深鞠躬,用最夸张的口型说着‘谢谢’时,他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只要能看到女儿的笑脸,再当一天小丑又何妨?’”
裴砚的故事讲完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只有一个市井小人物最卑微、最凄凉的人生。
用最滑稽的喜剧形式,包裹着一个最深沉的悲剧内核。
嗡——
悲剧主宰周身那固若金汤的悲伤法则,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颤动。
祂无法理解。
这种“市井杂耍”般的故事,这种低贱、凡俗、甚至有些“肮脏”的情感,为何能够触动祂那早已与宇宙悲伤本源融为一体的法则?
裴砚缓缓站起身,目光清亮如星辰,朗声道: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但希望永存!”
“真正的悲剧,不是毁灭本身,而是毁灭了希望!而真正的强大,也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在认清了生活充满悲剧的本质之后,依然热爱它,并为之欢笑!”
“你的悲剧,太廉价了。”
悲剧主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祂那张被光影扭曲的、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许久,一滴非金非玉、非水非光,完全由概念构成的“泪水”,从祂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笼罩天地的悲伤法则,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原来,是这样吗?”
悲剧主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中,似乎多了一丝祂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解脱。
“或许,你才是对的。”
祂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在桥梁上缓缓消散。
一颗黯淡无光,约莫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却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苦难的晶核,从祂消散的地方飘落,悬浮在裴砚面前。
“这是‘悲苦晶核’,是吾对悲剧理解的钥匙。若有一天,你能真正用你的‘希望’,将它点燃……或许,我们还有再会之日。”
话音彻底消失,悲剧主宰的身影也随之不见。
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悲凉意境烟消云散,苏九璃等人纷纷从幻境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心有余悸的惊惧。
裴砚伸出手,将那枚“悲苦晶核”握在掌心。
一股冰冷刺骨的触感传来。
他没有犹豫,将一缕神念探入其中。
刹那间,一股庞杂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洪流,夹杂着无尽的悲苦与哀嚎,涌入他的脑海!
这信息流驳杂混乱,大部分都是破碎的画面和无意义的哀鸣。然而,就在这片信息的废墟之中,裴砚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虽然残缺,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的警告——
“……当心万象书馆的‘收录者’……他们……在寻找‘原初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