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披重甲,气息冷硬如铁,一个白衣若雪,姿态轻盈如风。他们跳起了一支绝对称不上优雅,甚至堪称笨拙的舞蹈。
龙骨完全不懂任何舞步,他的动作源于战斗的本能——稳定、有力,但缺乏柔韧与韵律。他几乎是拖着白枭在移动,步伐沉重,像是在进行某种战术规避训练。
白枭则试图引导,他的步伐轻巧,试图配合龙骨那毫无章法的节奏。他搭在龙骨肩上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绷和潜藏的力量,而握住龙骨手腕的手,则能感知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脉搏沉稳的跳动。
几次踩到对方的脚,几次因为步伐不协调而险些失去平衡。白枭的白色斗篷下摆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更多的泥泞,龙骨厚重的靴子碾碎了地上的碎石。
这绝对是一场灾难性的舞蹈。
但不知为何,在那稀薄的、即将消逝的夕阳余晖中,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遗忘的废墟之上,这幅画面却奇异地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没有优雅,却有生死与共后逐渐靠近的试探。
没有韵律,却有光与暗碰撞中产生的独特节奏。
龙骨从一开始的全身僵硬、只想尽快结束这荒唐的行为,到后来,似乎也稍微放松了一丝。他依旧抿着唇,猩红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或许真的在提防那并不存在的落石),但抓住白枭手腕的力道,在不经意间轻柔了些许。
白枭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那双在暮色中显得不再那么冰冷的猩红眼眸,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的舞步:“看,我们还活着。”
简单的五个字,却重重地敲在龙骨的心上。
是啊,还活着。从冥龙的利爪下,从黑暗的侵蚀中,活了下来。在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土地上,活着本身,就是最值得庆祝的奇迹。
一曲(如果那能算是一曲的话)终了,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龙骨立刻松开了手,仿佛那手腕烫手一般,迅速后退了半步,重新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硬姿态,只是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微红。
“无聊。”他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回了管道深处。
白枭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在意他那言不由衷的评价。他独自站在渐渐暗淡的暮光里,抬手轻轻抚过刚才被龙骨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灼热而粗糙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泥的斗篷下摆,又望了望龙骨消失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废墟之上的共舞,笨拙、短暂,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打破了坚冰,漾开了圈圈涟漪。
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当晚,龙骨靠着管壁,久久无法入睡。左肩的伤口依旧传来隐隐的痛楚,但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却是那双带着笑意的浅蓝色眼眸,以及那荒谬又……并不令人讨厌的舞蹈触感。
而另一侧,白枭在冥想中,预言手杖的水晶里闪烁的影像碎片,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看到了翻涌的黑暗,也看到了一道坚定挡在他身前的黑色身影,彼此的光芒,前所未有地紧密交织在一起。
风,似乎变得温柔了些许。
骸,仿佛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