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龙骨打断了她，转身面向穹顶之外，背对着她，“等你恢复能量，立刻离开暮土。这里不欢迎外来者，尤其是……像你这样明亮的存在。”
他听到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显然被他的直接和冷漠刺伤了。很好，让她感到不受欢迎，她就会更快离开。暮土不需要多余的温暖，不需要无谓的同情，更不需要这种与死亡格格不入的生命力。
他背对着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冥龙们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后，渐渐散去了。很好，没有引起更大的骚动。
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冥龙若有若无的嘶吼。他能感觉到她在身后试图凝聚光能，但暮土稀薄而阴冷的能量显然让她很不适应。他听到她几次尝试失败后发出的轻微叹息声，但没有回头。
让她自己体会这里的残酷吧，这样她就会明白，暮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时间在沉寂中缓慢流逝。暮土没有昼夜更替，只有永恒的黄昏，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龙骨习惯了这种无始无终的状态，但对于外来者来说，这通常是另一种折磨。
就在他以为她会一直安静下去时，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龙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这个问题太过简单，却又太过复杂。他该如何回答？告诉她自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是独自守护着这片土地？告诉她有时他会听到一些不存在的声音，看到一些不存在的影子？告诉她即使在最深的寂静中，他也从未感到真正的孤独？
不，这些都没有必要。
他选择了沉默，作为最直接的拒绝。
她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没有再追问。但寂静一旦被打破，就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现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呼吸，她身上那种与暮土格格不入的生命气息。这一切都让他烦躁。
更让他烦躁的是，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这种存在。
不行，必须让她尽快离开。
他转过身，刚想开口催促，却看到她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她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感激，好奇，或许还有一丝……怜悯？
不，他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一个雨林守护者的怜悯。
“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轻声说，“谢谢你提供的庇护所，我这就离开。”
龙骨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他指向一个方向：“往那边飞，避开黑色的水域，你会找到回雨林的路。”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回头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她展开翅膀，那带着雨林光泽的翼膜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愿光指引你。”她轻声说道，这是光之子间常见的祝福语。
龙骨没有回应。在暮土，光不是指引，而是诱惑，是危险，是通往毁灭的捷径。
他看着她起飞，那道明亮的身影逐渐升高，即将离开庇护所的范围。一切即将回归原状，回归他熟悉的秩序和寂静。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远处，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传来。冥龙们发出了比以往更加狂躁的咆哮，黑暗植物如同被注入生命般开始疯狂蠕动，整个暮土的能量场开始剧烈波动。
龙骨脸色一变，这是暗潮爆发的前兆。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得多。
而那个雨林守护者，正好飞向了暗潮最活跃的方向。
“等等！”他脱口而出，声音中的急切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但她已经飞出了足够远的距离，没有听到他的警告。或者说，即使听到了，也来不及了。
龙骨看着她那明亮的身影被突然涌来的黑暗能量所吞没，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没有犹豫，骨翼猛地展开，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向那片突然变得狂暴的黑暗。
秩序被打破了。而打破秩序的，似乎不只是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