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预感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绿麻的心头。自那个月夜之后,她观察得愈发仔细。
花环的食量变得越来越小。起初只是少吃半碗饭,后来对着最甜的蜜露也只是浅尝辄止。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逐渐褪去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琉璃般的脆弱质感,阳光似乎能穿透她的肌肤。
她变得嗜睡。常常在帮绿麻整理药草时,靠着晒匾就悄然睡去,或者午后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沉入梦乡。绿麻唤她,她醒来时眼神总是迷蒙好一阵,带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最让绿麻心惊的是,花环的身体开始真的变得透明。
起初只是指尖,在阳光下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后来,她的手臂、她的发梢,在某些角度看去,会奇异地模糊了轮廓,像是水中倒影被涟漪打散。有一次,绿麻递给她一杯水,她的手指穿过杯柄,竟虚握了一下才真正碰到——仿佛她的实体正在一点点消散于空气中。
“花环!”绿麻丢下手中的药杵,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触感依旧微凉,却似乎比以往更轻,更空,仿佛握住的是一缕即将散去的烟。
花环被她惊慌的语气吓到,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对绿麻露出一个安抚的、却无比虚弱的笑容。
绿麻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她翻出所有医书,那些她烂熟于心的、记载着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甚至奇毒怪伤的典籍,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尝试调配固本培元的汤药,用最温和的补气药材,小心翼翼地喂给花环。
花环很乖,无论多苦的药都会安静地喝下去。但她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透明的迹象仍在蔓延,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绿麻。她看着花环一日比一日衰弱,看着她努力对自己微笑,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承受着无形的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终于明白,这并非病痛,而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流逝。
这天清晨,花环罕见地早早醒来,精神似乎比前几日要好一些。她甚至自己梳理了头发,换上了绿麻给她做的那件最干净的浅绿色衣裙。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灿烂的朝阳,然后回头,对绿麻伸出手,眼神清澈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期待。
绿麻的心猛地一沉。她听说过,这或许是……回光返照。
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走上前,握住花环冰凉而几乎透明的手。“想去哪里?”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花环拉着她,脚步虚浮却坚定地向外走去。她没有走向平日玩耍的溪边或花丛,而是沿着那条她们曾一起走过无数次的小径,走向那座最初相遇的陡峭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