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
他的内心一片死寂,如同被冰封的荒原。
只有在想到“应该”这个词时,才会泛起一丝微弱的,基于逻辑和记忆的认知波动。
成为驭鬼者后,
他发现自己停留在王心雅身边,停留在“正常人”生活里的时间越来越短。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只会更短。
在那次强行吸收镜鬼分身灵异导致的记忆污染危机中,
他被迫动用鬼心的力量,逆向冰封了那些外来记忆附带的情感色彩。
然而,这种冰封并非精确制导的武器,不可避免地对自身原本的情感也造成了波及和冻结。
从那以后,
他对王心雅,
不,或许应该说,他对“所有人”的情感连接,
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稀薄。
李涅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许多行为,并非源于内心的驱动,
而是理智在冷静地分析,判断后,
得出的“应该如此”的结论。
就像这次灵异社暗中调查他,赵爱国将他行踪泄露给方天昊。
按照常理,这应该引发愤怒,感到被背叛。
但这些情绪,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产生。
他觉得这很“正常”,弱肉强食,利益交换,本就如此。
而且,从实力层面看,这些举动也确实无法对他构成实质威胁。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单枪匹马杀上了灵异社,以碾压之势将其收服。
接下来,他也会让赵爱国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并非为了宣泄情绪,追求报复的快感。
仅仅是因为他的理智在告诉他:
作为一个“人”,一个拥有社会关系和身份标识的个体,
面对这种程度的冒犯和算计,“应该”做出这样的回应,以确立权威,杜绝后患。
就像他“应该”去保护眼前这个沉睡的女人一样。
这是一种基于庞大记忆库和行为模式高度理性的判断。
李涅内心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一只……厉鬼。
不是外形,而是内在的核心,
越来越倾向于只遵循某种冰冷的“规律”行事。
人类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已经无法对他产生行为上的影响。
但他仍在挣扎。
他依然在强迫自己,按照“人”的行为模式去处理事情。
去“保护”王心雅,去“惩戒”冒犯者,去“收集”资源,去“探索”力量。
无论这些行为是否还能引发内心的共鸣,无论是否只是徒劳的努力。
因为他知道,如果连这层模仿人类的“外壳”都彻底丢弃,
如果连“应该做什么”的逻辑都懒得去执行,
那么,“李涅”这个存在,或许就真的消失了。
剩下的,将只是一个拥有着名为“李涅”这个名字生物的全部记忆,由多只厉鬼规则驱动的恐怖集合体。
那将是他作为“人”的彻底终结。
月光依旧静静地流淌,床上的王心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细微的呓语。
李涅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尽管他内心并无“怕”这种情绪。
他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思绪从内心的剖析中抽离,回归到更实际的层面。
这次海天之行,收获确实远超预期。
灵异社多年的积累,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镜鬼空间内。
五只特性各异的厉鬼:
踩人鬼、刺目鬼、锁喉鬼、衰病鬼,以及之前关押的病鬼气团。
这些都是未来可能用得上的“材料”或“筹码”。
三件灵异物品:
用途不明的哭泣娃娃,
副作用巨大但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的笑脸面具,
以及……那枚血迹斑斑的枪头。
想到那枚枪头,李涅冰冷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那是一种对“实用工具”的认可。
“能‘钉’住厉鬼,哪怕是拥有鬼蜮的……”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几乎微不可闻。
这件物品,简单,直接,有效。
正好弥补了他目前攻击手段的不足。
血绫与鬼蜮撕裂的组合更偏向范围切割与强力破坏,
而这枪头,则像是专门用于“点杀”与“控制”的利器。
“明天,可以去锻造一下。”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枪么……形态也不错。”
至于那枪头上随着使用可能蔓延的血迹所带来的潜在风险?
在他看来,只要是可控的,
或者收益大于风险,便值得一试。
夜色更深了。
李涅就这般静立在窗边,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直到天际泛起第一抹微白。
月光渐渐淡去,而他眼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依旧没有任何解冻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