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苗寨的木屋低矮逼仄,屋顶铺着层层叠叠的茅草,缝隙里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三重气息——潮湿木头的霉味、草药的苦涩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异香,那是顾晏辰体内骨毒素与蛊药碰撞后散发出的诡异味道。
蛊婆盘腿坐在屋子中央的竹席上,她满头银发用一根木簪绾着,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刀斧凿过一般。
枯瘦的手指捏着三株暗红色的草药,叶片边缘卷曲,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水,凑近了能闻到一股辛辣的气息。
她面前的土陶罐架在三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上,罐子里的蛊药咕嘟咕嘟冒泡,泛着墨绿色的泡沫,偶尔有一两颗气泡破裂,弹出细碎的火星,落在地上瞬间熄灭,留下点点焦黑的印记。
顾晏辰靠着墙角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他的右臂缠着厚厚的麻布,渗出的血水已经发黑发黏,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在青石板上,竟让坚硬的石头泛起一缕微弱的黑气,转瞬即逝。
唐雅跪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握着他未受伤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冷汗和急促的脉搏。
“闭眼,凝神,莫要抵抗。”蛊婆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她将手中的草药揉碎,汁液滴入顾晏辰的眉心。
那汁液刚一接触皮肤,顾晏辰的身体就猛地一颤,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他的牙关咬得死死的,腮帮子鼓起,显然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骨毒入髓,寻常草药无用,需以‘噬毒蛊’引之。”蛊婆说着,从陶罐旁的竹篮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管,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竹管里立刻爬出一只通体雪白、只有米粒大小的蛊虫,身体圆滚滚的,爬动时留下一道极细的银线。
它慢悠悠地爬到顾晏辰的伤口处,停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呃——”顾晏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握着唐雅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唐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的气息剧烈紊乱,像是有两股力量在疯狂冲撞,一股是骨毒素的阴寒之力,另一股是蛊虫的阳刚之力,碰撞间产生的冲击波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它在吸噬毒素,忍过这一阵就好了。”蛊婆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干燥的草药,撒进陶罐里。
罐子里的蛊药瞬间沸腾起来,墨绿色的泡沫翻涌得更厉害了,那股甜腻的异香也变得浓郁起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唐雅看着顾晏辰痛苦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伸手帮他擦汗,却被蛊婆伸手拦住:“莫动,此刻他需专心御蛊,外力干扰恐生变数。”唐雅只能收回手,改为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掌心,低声安慰:“晏辰,坚持住,我在这儿陪着你。”
就在这时,顾晏辰猛地睁开眼,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嘴角溢出一口黑血,溅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不好,毒素反扑了!”蛊婆脸色一变,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箓,用指甲划破自己的食指,将鲜红的血液抹在符箓上,口中念念有词。
符箓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金色的火焰,蛊婆抬手将火焰按在顾晏辰的胸口。
金色火焰接触到顾晏辰身体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体内的黑气像是被点燃的汽油,疯狂向外涌动,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黑色屏障。
那只雪白的蛊虫突然从伤口处爬了出来,身体已经变得漆黑如墨,爬动的速度也慢了许多,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蜷缩成一团不动了。
“快,用你的血!”蛊婆突然转头看向唐雅,眼神急切而坚定,“你的血脉是百年难遇的‘净灵体’,能克制骨毒,滴三滴在他眉心,快!”
唐雅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指尖。
三滴鲜红的血液珠圆玉润,滴落在顾晏辰的眉心。
血液刚一落下,就像是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沸腾起来,化作一道红光,顺着他的眉心渗入皮肤。
原本疯狂涌动的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退缩,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冰雪遇到了烈日,迅速消散。
顾晏辰的身体不再抽搐,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嘴唇上的青黑之色已经褪去不少,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蛊婆长舒一口气,瘫坐在竹席上,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显然刚才的秘术也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骨毒暂时清干净了,但残留的阴寒之气还在,需要静养三日,不可再动灵力。”她看着唐雅,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敬畏,“你的血脉确实特殊,与第一任‘骨尸迷香’宿主的‘净灵体’一模一样,这也是你能克制骨毒和蛊虫的原因。”
唐雅心中一震,转头看向顾晏辰,他也正好睁开眼,眼神里满是后怕与温柔。
“我没事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还有些虚弱沙哑,“让你担心了。”唐雅鼻头一酸,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以后不许再这么拼命了。”
木屋外,苗寨的风呜呜作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
唐雅隐隐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苗寨,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藏在禁地的骨蛊母体,将会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
第二幕
休整了半个时辰,顾晏辰的精神好了不少,能勉强站起身来。
蛊婆拄着一根缠着布条的木杖,率先走出木屋,朝着苗寨后山的方向走去。
唐雅扶着顾晏辰,慕容珩跟在身后,一行四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
山路两旁是茂密的古林,树木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
空气越来越阴冷,即使是正午时分,也让人觉得浑身发凉,汗毛倒竖。
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尖锐刺耳,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正中央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青石碑。
石碑表面斑驳,布满了青苔,上面刻满了扭曲的苗族古文,字体苍劲有力,像是用利器直接刻在石头上的,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黑色痕迹,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这就是禁地的入口。”蛊婆停下脚步,指着石碑说道,“石碑上的文字是苗寨最古老的语言,代代相传,却没人知道具体含义,直到今天见到你,唐姑娘。”
夜离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石碑上的古文,动作轻柔,像是在触摸一件珍贵的文物。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认真解读着:“这上面写着‘骨蛊现世,生灵涂炭;血脉觉醒,诅咒终结’。”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唐雅,眼神凝重,“这句话应该就是在说你,只有你的净灵体血脉,才能终结‘骨尸迷香’的百年诅咒。”
唐雅走到石碑前,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石碑表面。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从石碑传来,与她体内的神秘印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连串模糊的画面:
百年前的苗寨,草木繁盛,炊烟袅袅。
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石碑前,她的眉心有一个与唐雅一模一样的印记,面容清冷,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