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念目光落在义肢上,金属关节反射出冷光 。
这截陪伴她多年的 “肢体”,早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日常生活工作基本毫无影响。
系鞋带时,她熟练地用左腿支撑身体,左手扶住桌沿,右手灵巧地穿梭在鞋带间,动作流畅得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惊险的车祸。
去超市买东西,她推着购物车避开拥挤的人群,若不仔细观察,没人能看出她与常人的不同。
可只有端木念自己知道,这份 “毫无影响” 的背后,藏着多少个夜晚因假肢磨破皮肤而疼得无法入眠的时刻,藏着无数次练习走路时摔倒又爬起的倔强。
最初那几年,端木念一直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像生活的旁观者。
寻常的人间烟火,在她眼里都成了刺眼的光,再与自己无关。
学着重新接纳自己,端木念花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苦难带来的坏情绪像潮水般一次次反扑。
抑郁时,她盯着天花板能不吃不喝躺一整天,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崩溃时,她会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粉碎,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放声大哭。
怯懦时,连出门买瓶水都要在心里做很久的建设。
绝望时,她甚至想过结束这痛苦的人生。
每当这些情绪袭来,她的世界瞬间坍塌成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看不到一丝希望。
在压抑不安、抑郁狂躁的日子里,药物成了端木念唯一的慰藉。
每天清晨,她会按时吞下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片刻的内心平静。
可睡眠障碍更让她苦不堪言,夜晚对她来说成了漫长的煎熬,常常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会惊醒。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又充满了混乱的场景。
有时是车祸发生时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撞击感。
有时是自己穿着假肢在人群中被嘲笑的画面。
幻境与现实不断切换,她从未有过一个安稳的好眠夜。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疼痛的抽离感,都让她喘不过气,脑海里还回荡着支离破碎的轰鸣。
那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很多时候,端木念想把那些繁杂的思绪拧成一团,一股脑儿塞进麻木的心里。
她咬紧牙关,宁愿把所有的疼痛都藏在心底。
不想用自身的痛苦去惊扰他人世界的宁静。
走在街上,哪怕假肢磨得腿上渗出血,她也会强装镇定。
和朋友视频通话,即使前一晚刚经历过一场情绪崩溃,她也会笑着说自己一切都好。
可当精神和肉体的疼痛超出忍受极限时,她也会卸下所有伪装,疯狂地想念那个能给她温暖的人。
身心有多痛,端木念就有多想要躲进那个人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脖颈,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倾诉出来。
那些难熬的夜晚,把端木念紧紧包裹,带着她一步步坠入梦魇的深渊。
梦里,她站在漆黑的楼梯上,楼梯不断向下回旋,脚下空无一物。
墙壁上,灯光将恶魔的身影拉得很长,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黑暗吞噬时,文暖晴突然出现,强势地劈开黑暗,挥舞着拳头打跑了恶魔。
梦里的端木念终于敢睁开眼睛,拼命向上跑去,然后扑进那个无数次在梦里救自己于危难的人怀里。
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她泣不成声,贴着小孩的耳边小声说:“对不起,其实我也爱你。”
正是这个梦里的美好片段,成了端木念黑暗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