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们。褚修远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踏得谨慎。通道内没有任何光源,但他的感知在黑暗中延伸,勾勒出周围的轮廓。
“这里太安静了。”夏侯薇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带着细微的回音。
褚修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感知上。通道的墙壁不是普通的金属,而是某种能够吸收能量的材料。他的感知触碰到墙壁时,像是投入深井的石子,连回声都没有。
他们走了大约五十米,通道开始出现第一个转角。
就在褚修远转过拐角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香气突然袭来。那是母亲最拿手的红烧肉的味道,混合着厨房里淡淡的油烟味。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夏侯薇立刻警觉。
褚修远摇头,强迫自己继续前进。但那香气如影随形,伴随着记忆中母亲哼唱的曲调,轻柔地萦绕在耳边。
第二个转角。
这次是触感。冰冷的雨水突然打在脸上,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是七岁那年的一个雨夜,父亲背着他从医院回家。他能感觉到父亲宽阔后背的温度,能听到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
“修远?”澹台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的心率在升高。”
褚修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这是陈明远的把戏,那些被精心挑选的记忆片段,每一个都瞄准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没事。”他说,声音比预想中要平稳。
但陈明远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第三个转角带来的是视觉——父亲书房的那盏旧台灯,灯光温暖而熟悉。台灯下压着几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们全家最后一次出游时拍的。
褚修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能感觉到通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监测着他的反应,像无形的触手记录着他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次呼吸紊乱。
“他在收集数据。”褚修远低声说,既是对同伴的提醒,也是对自己的警告,“关于守夜人血脉的数据。”
宇文杰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需要我尝试干扰信号吗?”
“不。”褚修远拒绝了这个提议,“让他收集。”
这个决定让夏侯薇看了他一眼。按照褚修远过去的性格,他会尽可能避免暴露自己的弱点。但现在,他似乎改变了策略。
第四个转角带来了声音。父母争吵的声音,虽然压抑却清晰可辨。那是病毒爆发前一个月,他们在客厅里的那次争执。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但那种紧张的氛围依然鲜明。
褚修远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能感觉到监测的触手更加活跃,像是在为这个强烈的情绪反应而兴奋。
“他在测试守夜人血脉对情绪刺激的承受限限。”褚修远分析道,声音冷静得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隐私,“每一个转角选择的记忆都不同,但都在递增情绪强度。”
这个认知让他既愤怒又好奇。陈明远到底想证明什么?
第五个转角。这次是父亲临终前的场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父亲握着他的那只手,冰冷而无力。
褚修远停下脚步,闭上眼睛。这个记忆他封存了太久,突然被扯出来,像撕开了尚未愈合的伤疤。
监测的触手几乎要实质化,他能“感觉”到那些无形的眼睛在贪婪地记录着他的痛苦。
“够了。”夏侯薇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没必要配合他的变态游戏。”
褚修远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异常清明:“不,我们需要知道他在找什么。”
他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得坚定。那些记忆依然在涌现,但他不再抵抗,而是像观察实验数据一样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反应。
第六个转角,第七个转角...每一个转角都带来更私密、更痛苦的记忆。母亲的葬礼,独自清理父母遗物的那个下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找不到真相的那个夜晚。
监测的触手越来越活跃,通道深处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像是在为收集到的数据而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