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偏殿。
浓郁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在殿内弥漫。
吕布躺在锦榻之上,面色蜡黄,嘴唇干裂。
往日那睥睨天下的桀骜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彻骨髓的虚弱。
他周身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过又强行粘合,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无双境的武胆黯淡无光,那曾高达十丈、凶威赫赫的魔神法相,此刻只能勉强在识海中维持一个极其淡薄的虚影,仿佛风中残烛。
引魔神降身带来的反噬,远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若非最后那道神秘的白光护住了他一丝本源,他早已魂飞魄散。
即便如此,他如今的实力,十不存一,恐怕连一个普通的神武境武将都难以匹敌。
“将军,该用药了。”
张辽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近,眼中满是担忧。
吕布勉强撑起身子,接过药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汁仿佛带着微弱的生机,缓慢滋养着他破损的经脉,但效果微乎其微。
“文远……外面情况如何?”
吕布的声音沙哑无力。
张辽沉声道:
“将军,长安城已被我军控制,局势暂时稳定。只是……西凉军残部动向不明,朝廷公卿们……心思各异。”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通报,司徒王允携几位汉室老臣求见。
王允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藏的算计。
他步入殿内,看到吕布如此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随即换上悲戚与感激的表情。
“吕将军!国之大幸!社稷之功臣也!”
王允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董卓逆贼,祸乱朝纲,人神共愤!将军奋起神威,诛杀国贼,挽救汉室于危难之际,此功可比日月!允等感念将军大恩,已联名上表天子,为将军请封!”
他身后几位老臣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将吕布诛杀董卓之举捧上了天。
吕布靠在榻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若是往日,他或许会为此等赞誉而自得,但此刻,他只觉得讽刺与疲惫。
他诛杀董卓,更多是为了自保,而非为了什么汉室江山。
这些老臣的嘴脸,他看得分明,不过是见他并州军暂时控制了长安,欲借他之力稳定局势,甚至……驱虎吞狼。
“司徒大人过誉了。”
吕布淡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
“布……身受重伤,恐难当大任。如今长安初定,百废待兴,还需诸位大人多多费心。”
王允连忙道:“
将军安心养伤便是!朝中琐事,自有我等操持。只是……西凉军残部尚在,李傕、郭汜等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还需将军早日康复,主持大局,震慑宵小!”
他又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最终留下一些名贵药材,方才告辞离去。
看着王允等人离去的背影,吕布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这些老狐狸,想把他当枪使?
等他恢复实力……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便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王允等人为吕布请封,试图稳住并州军这杆大旗时,关中西凉军残部,已然天翻地覆!
董卓身死,郿坞被毁,飞熊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西凉各军驻地。
顿时,群龙无首,诸将惶惶!
牛辅,董卓的女婿,原本是西凉军中最有资格继承势力的人之一。
但他性格庸懦,面对如此巨变,又听闻吕布虽重伤但并州军势大,长安已被占据,顿时失了方寸。
在与其他将领争执数次后,见局面无法收拾,生怕被并州军或内部其他势力吞并,竟一咬牙,带着自己的直属部曲和大量搜刮的财宝,仓皇撤回凉州老家去了。
而李傕、郭汜、张济等中坚将领,则主动或被动地陷入了激烈的内斗之中。
他们都想吞并对方部众,成为新的西凉之主。
几方势力在长安周边地区互相攻伐,劫掠地方,混乱不堪。
在一次争夺粮草的小规模冲突中,乱箭横飞,张济不幸被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矢射中咽喉,当场毙命!
其侄张绣悲愤交加,凭借个人勇武和部分忠于张济的部众,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婶婶邹氏等家眷,一路向南突围。
他们不敢停留,历经艰险,最终进入荆州地界,凭借其麾下西凉铁骑的余威,竟一举袭占了南阳郡治所——宛城。
西凉军的混乱与自相残杀,使得其力量大为削弱。
但也正是在这种极度的混乱和绝望中,一股更强的破坏力正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