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会。
皇帝果然下旨,以目无尊长,殴辱皇亲为由,狠狠惩罚了忠顺王李洵。
正好今年配给大同镇的军械物资要押送,那地方比京城寒冷数倍,天寒地冻,物资匮乏。
这份押送的苦差,就罚忠顺王带领,既然去都去了,那顺便在大同镇军械库进行一波劳动改造。
若劳动后还不忏悔,便不准其回京。
此惩罚。
对于养尊处优的忠顺王来讲,已属极刑!
在那边可没奴婢伺候。
冷,也只能受着,还要去军械库擦兵器……
多惨啦。
旨意一下。
永昌公主虽然觉得还是过于轻了,但见皇帝毕竟重罚了李洵,将其“发配”边关苦寒之地干粗活,面子上勉强过得去。
牛继宗见李洵被派去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也觉心中恶气稍出。
只是,眼皮怎么总突突直跳。
朝堂上下不少对李洵跋扈不满的官员也觉大快人心,皆称陛下圣明,处置公允。
那地方王爷肯定受不了!
李洵一听,还得配合二哥演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气得脸红脖子粗在朝堂跳脚:
“啊?去大同?还要去军器监那破地方干活?二哥,那破地方那么冷,况且马上过年了,要不过完年再去成不成……”
“嗯?”永熙帝瞪他一眼。
“你还想抗旨。”
李洵立刻改口,嘴一撇嘟囔道:“臣弟领旨便是。”
在朝廷当着文武百官把这苦差事骂了八百遍。
押送军械的队伍也就相当于保护李洵的兵马,他待多久,队伍就需待多久,但李洵觉得还是要带两个心腹在左右办事。
故此就把侍卫长傅义,以及大同人氏的孙绍祖给带上。
京师通往大同的官道上,积雪皑皑,朔风如刀。
李洵的人马顶着风雪艰难前行,押送军械物资的任务还真是苦差。
皇帝此番惩戒,面上做得十足。李洵乘坐的并非亲王规制的朱轮华盖车,而是一辆普通青篷毡车。
虽有保暖措施,但行在这冰天雪地里依旧抵不住丝丝寒意渗入,风一吹蛋微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军士虽穿着棉服却没有他的舒服保暖,一个个冻得面皮发紫,呵气成霜。
骑马紧紧跟随在毡车两侧的傅义与孙绍祖神情警惕。
路上虽不至于有土匪山贼胆敢劫道,毕竟是亲王,马虎不得。
李洵拥着一件玄狐皮大氅,怀中抱着一个精巧的手炉,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苍茫的雪景,不时搓搓手抱怨这鬼天气。
“王爷,这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照这个速度,赶到大同至少还得五六日功夫。”
孙绍祖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就是大同人氏对这条路闭着眼睛都熟悉。
若是正常天气,没有军械物资押送,骑马不停歇的话一天就能赶到大同镇。
李洵收回目光,路上也没啥风景可赏,懒洋洋地呷了一口葫芦里的酒,自娱自乐地笑道:
“陛下这是让孤出来透透气,领略一下北国风光,五六日就当郊游了。
孙绍祖,你是大同人氏出生,到时候给孤介绍有趣的地方玩玩。”
傅义和孙绍祖对视一眼,王爷这是要去市场走访,他们知道王爷此行目的,但押送队伍不知。
押送队伍只负责军械物资和李洵的安全,别的一概不清楚,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走私的内线,还是防着点妥当。
“王爷说的是。”
孙绍祖在旁边笑道:
“大同镇虽是鱼龙混杂,但边境马市颇为热闹,还有不少西域商人,王爷正好可以瞧瞧那边的风光究竟如何。”
正说着。
马车猛地一震,随即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和兵士的喧哗声。
孙绍祖立刻驱马上前查看,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队正急忙跑来禀报:“孙大人,雪太深,路面被前面的货车压得坑洼不平,咱们一辆辎重车的轮子陷进冰坑里轴也断了。”
李洵也探出马车望去,只见风雪中,一辆装载着军械箱的马车歪斜在路旁。
半个轮子深深陷在冰坑里,车轴已然断裂,几名军士围着束手无策。
“都闪开,让我看看。”孙绍祖跳下马车大步走过去。
检查了一下断裂的车轴和深陷的车轮,不由皱了皱眉。
“这玩意儿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得找东西垫,还得把箱子先卸下来。”
李洵在车上看着,并未下车,扬了扬下巴:
“傅义,你去帮把手。告诉带队校尉,分出几个人警戒,其余人协力。
先把完好的车辆移到路边安全处,再将陷住的那车东西搬到其他车上匀一匀。
至于坏掉的车,拆下还能用的部件,车体就弃了,莫要耽误孤的行程。天寒地冻,孤可不想在野外扎营。”
傅义应声而去,很快,混乱的场面变得有序起来。
兵士们在孙绍祖的指挥和傅义的协调下,开始搬运沉重的箱子。
李洵则依旧捧着手炉,脑瓜子运转,边境走私该从哪里入手。
二哥心里有数,知道谁是硕鼠谁是蟑螂,二哥要的是完整走私流程。
处理完这意外天色已近黄昏。
带队校尉前来请示。
前方十里有驿镇,是否前往投宿?
李洵没好气的指着他鼻子臭骂一通:“你是猪脑子不成,这种事也需要请示孤,连日赶路,人困马乏,孤不住下来歇脚难道真在野外扎营?”
这驿镇地处要冲,虽不如京城那般繁华,却也客栈酒肆林立,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
包下一家名为泰安的客栈,李洵便命人准备热水饭食,并且很是慷慨大方,犒劳辛苦了一天的押送兵士。
兵士们感概,王爷他纵然霸道专横,可王爷他对咱们一路的花销大方啊。
没有王爷,他们哪能在客栈大鱼大肉,喝着温酒睡软床。
李洵出门都是大手大脚不委屈自己,无论环境天气再怎么恶劣,也要想点法子舒坦不是。
吃喝就算一种。
李洵在客栈二楼要了个雅间用饭,连个漂亮伺候的婢女都没有,对于他来说确实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