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那管着金山银海的,如今公中的银子一分一厘都有账目。
我哪去凭空变出一千两来?”邢夫人心下顿时慌乱起来,那点克扣丫鬟、盘剥迎春月钱攒下的体己,如何能凑够。
潘又安吓得缩起脖子,噤若寒蝉,只把脑袋垂得如同鹌鹑一般,再不敢多言一句。
邢夫人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几变,心里将贾赦咒骂了千百遍,终还是无可奈何。
她咬着后槽牙,恨恨道:“随我来!”
领着潘又安回到自己正房外间,邢夫人让他在外头等着,自己进去,翻箱倒柜了好一阵。
先是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面是她所剩无几的嫁妆。
几件压箱底的头面金首饰,又从一个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布袋。
倒出些散碎银两并一叠小数额银票,这都是她平日从牙缝里省下来,克扣长房下人与迎春的月例,瞒着贾赦辛苦攒的。
她将金银并在一处,掂了掂,心头痛得滴血,这才板着脸出来,走出房间一股脑塞给潘又安,几乎是咬着牙根说道:
“统共就这些了,金的银的都在里头。若再要往外拿明日我便只能拔根银钗子去见人了,剩下让老爷自个儿掂量着办。”
话音刚落,却听门口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
“嗯?”
“合辙老爷我还能让你在二房那边丢了体面不成?”
只见贾赦不知何时已踱步到了门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新淘换来的西洋珐琅鼻烟壶,面色沉郁地盯着邢夫人。
邢夫人一见贾赦,脸上立刻吓出几分怯懦,又忙摆出讨好的笑容:
“老爷误会了,我岂是那个意思?
不过是,不过是怕底下那些小人嚼舌根子。
传出些不中听的话,惹的老爷不痛快……”
“嚼舌根?”
贾赦嗤笑一声,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我看哪个没规矩的泥腿子敢嚼老爷我的舌根?
仔细我揭了他的皮,剪了他的舌头去,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贾赦哼了一声,得意晃着脑袋:
“你懂什么?老爷我这次去,是发财去的。
往那儿一站,自然有那等想巴结奉承的人捧着银子送上来。
北静王爷那赏美会,来的都是体面人,还有许多稀罕的,沿海过来的西洋货色。
你赶紧把西边那间空屋子收拾出来,老爷我得好生淘换几件宝贝回来镇宅!”
邢夫人一听赏美会、西洋货,心里哪能不明白?
只怕那些西洋货里,就夹带着碧眼胡姬之类。
她心里酸涩,面上却不敢显露,只故作迟疑道:
“若,若真带回来了……老太太那边……可怎么说才好?”
贾赦把眼一瞪,大袖一甩,不耐烦地道:
“怎么说?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这点子事还要老爷我教你?”
贾赦捻起下巴上几根胡须,眯眼思忖了片刻道:
“若里头真有个把绝色的,老太太跟前暂且瞒着。
若实在瞒不住大不了就先放到东府珍哥儿那儿搁一阵子,再跟老爷顶嘴一句,我就带你去淘换。”
让她跟着贾赦去那劳什子赏美会淘换?邢夫人吓了一跳,依着贾赦那尿性,没准真做得出来。
拿姬妾淘换也罢了,她、她虽续弦,好歹也是明媒正娶。
邢夫人忙不迭点头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