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气尚且不错。
李洵打算今儿去收网了。
他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着箭袖常服,只带了刘长史与傅义骑马出了京城。
英雄救美的戏码虽俗,但自古套路得人心,好用便是王道。
行约半个时辰。
官道旁出现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
幌子上书夏家酒肆四个大字。
虽是路边店。
却因夏家皇商的名头和独门的桂花酿而生意兴隆。
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在此歇脚。
尚未近前。
便觉一阵清幽独特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
其间又隐隐夹杂着山葡萄特有的醇厚果香,令人闻之口舌生津。
李洵深知这夏家能以桂花屹立皇商之位不倒,确有其独到之处。
其桂花酿色泽浅黄清亮,清香突出,酸甜适口,醇厚柔和,余香长久。
更难得的是桂花本身有化痰散瘀、开胃健脾之效。
对食欲不振,咳喘腹痛等症颇有疗效,这大概也是其能长期供奉内廷的原因之一。
京城凡与桂花沾边的物事,几乎都被夏家包揽了。
李洵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刘长史凑近前来,压低声音,指着酒肆二楼一扇窗户:
“王爷,打听清楚了。
尤家那对姐妹花这几日就暂住在那间房里,甚少下楼抛头露面。
多是她们那个老娘尤氏在外奔走打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
“王爷放心,下官找的帮手都是机灵嘴严之人,马上就到,定能将这场戏做得圆满。”
傅义率先跑进酒肆内寻找空桌,然而里面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满堂花醉三千客,根本无落脚之地。
李洵看了眼外面露天摆放的几张桌子,倒还有空位。
他不在意地抽了一条略显粗糙的长凳,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下。
既然微服而来。
便暂时不讲那亲王的排场。
刘长史和傅义二人则如同哼哈二将,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他身后。
“小二!”
“小二!”
傅义扯着嗓子连嚎了两声,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根本无人搭理。
倒是他这大嗓门引得堂内不少客人侧目望去。
见傅义身高体壮,面色冷硬,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再看刘长史,一副精明师爷的模样,中间那位年轻公子,虽衣着不俗,风度翩翩。
想来也无非是哪个世家大族出来游玩的子弟,带着护卫和清客,寻常得很。
众人带着几分司空见惯甚至隐隐的仇富心态瞥了一眼,便又继续各自吃喝谈笑。
李洵目光扫过堂内。
约莫十二张桌椅。
七八桌都是些粗豪的江湖客或行脚商人。
一桌衣着光鲜的富商,另有两桌则是女客。
不多时,楼梯响动。
下来三名女客。
前面两位年轻姑娘头戴斗笠,垂着轻薄的面纱,看不清具体容貌。
只从窈窕的身段和举止间,能窥得几分风致。
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人,面容精明中带着些刻薄。
“就是她们了!”
刘长史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六爷您看,那两位戴斗笠的,便是宁国府尤大奶奶的继妹,尤二姐和尤三姐。”
刘长史根据孙绍祖他们的回信位置,亲自去打探过,立马认出尤老娘。
李洵暗自撇撇嘴。
看个屁,脸上捂的跟粽子似的。
尤老娘领着两个女儿站在堂内张望片刻,见实在没有空位,无奈之下,只得走到外面露天处,在李洵邻桌坐下。
她们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倒也不甚讲究。
主要原因还是若在楼上客房用饭,需得多付些银钱,尤老娘素来能省则省,能抠则抠,断不肯多花一个铜板。
这时。
一个跑堂店小二如同泥鳅般在拥挤的桌凳间穿梭,好容易忙里偷闲蹿到门口透气。
李洵笑道:“嘿!有你们夏家这般做生意的么?
爷这么大个主顾坐这儿半天了,连碗粗茶都讨不着?”
那店小二闻声,忙转过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连连作揖: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公子爷您海涵,实在是忙晕了头,没瞧见您。
您瞧瞧这光景,小的们脚不沾地,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
店小二开始吹嘘:“不瞒您说,咱们这酒肆,全仗着东家独门的桂花酿。
京城有名的皇商,宫里娘娘们用的桂花头油,吃的桂花糕、喝的桂花酒、哪一样不是咱们夏家供奉的?”
说罢,他又指着店里另外几个被客人拉着灌酒,面目清秀的小厮,苦笑道:
“您瞧瞧他们,都被客人缠住了。也就是小的生得黑丑,没人拉扯,才得空招呼您几位爷呢。”
李洵闻言皱了皱眉。
男风之事他虽见怪不怪,但总觉膈应。
这些略有姿色的小厮,陪酒赚外快在此地似是常事。
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建议皇帝二哥下道旨意明令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