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同意?
他几个时辰前,才在这花厅里对着那群狼狈的下属慷慨激昂、拍着胸脯立下宁死不屈、以颈上人头相抗的豪言壮语。
那声音言犹在耳!
这要是签了,岂不是自己把脸伸出去让人抽?
一天不到就自打嘴巴?
他陈敬明以后在户部还有什么脸。
陈敬明此刻的胸膛拉风箱般剧烈起伏,又急又憋屈还很苦:“王爷……此事……此事……下官…实、实难从命啊…”
“有多难?”李洵眯起眼睛笑了一笑,对着怀里正好奇四处东张西望的东儿眨了三下眼睛。
这次大叔叔没有眨一下,是三下呢……
东儿的眼睛“噌”地亮了。
游戏又来了。
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朝着惜日那很久来一次,每次都一脸严肃的爹爹欢快地喊道:
“爹。”
这一声爹,直接把瘫痪的陈尚书治好了,倏地跳起脚,惊恐万分死死盯住里间的门帘,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李洵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这副吓破胆的模样,慢悠悠地又眨了三下眼。
东儿玩得兴起,声音更加响亮清脆:“爹!”
“别喊了、别喊了、小祖宗喂……”
陈敬明彻底崩溃,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恨不得扑上去捂住孩子的嘴,又生怕把儿子吓着。
李洵微笑:“尚书大人,实难从命?” 作势朝东儿发出指令。
东儿觉得老爹的反应太有趣了,感觉像换了个爹爹,小嘴一张就又要喊出声。
陈敬明肝胆俱裂,再也承受不住这炼狱般的折磨。
他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回应:
“王爷这是想逼死下官。”
还在嘴硬?李洵撇了撇嘴,哪有那么容易逼死。
你们可惜命的很。
就在这时。
里间的门帘被轻轻地掀开一条缝隙。
陈夫人疑惑的声音传来:“老爷?刚才……是谁在喊爹吗?”
陈夫人的目光,直接落在李洵怀中东儿那张兴奋的小脸上。
陈敬明浑身一僵,硬是强迫自己把背挺直了,祈求地看向李洵。
李洵一笑,摸了摸东儿那颗小脑袋,赞许道:
“东儿可真乖啊,这么聪明,你爹真是好福气!”
说完他对着东儿,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东儿被夸得心花怒放,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童言童语地炫耀:
“我娘也夸我,我爹也夸我,东儿最聪明了!” 小脑袋瓜迅速运转起来,刚才大叔叔眨了一次眼睛。
………哦,是叫大人。
他立刻扬起小脸,字正腔圆地喊道:
“陈大人。”
陈敬明听到这声陈大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如同死里逃生,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李洵这才仿佛刚注意到陈夫人掀开的门帘,对着她方向温和无害的笑:
“这孩子,怕是离家久了,想爹了吧?”
陈夫人站在帘后,点点头:
“可不就是,小孩子嘛,离了爹娘都这样。” 慢慢放下了门帘回去里间。
“还难不难了,啊?陈尚书。”李洵不紧不慢问道。
陈敬明整个人仿佛缩水了一圈,叹口气:
“签。”
李洵满意地哼了一声,抱着东儿转身便走。
行至门口,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足够敲碎陈敬明最后的防御。
“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认?你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