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对咬文嚼字兴趣缺缺,还不如在钗黛等美人身上流连。
他见黛玉独自倚在亭边水栏上,望着水中落花出神,侧影单薄,便踱步过去。
“玉儿看这落花流水,可是又得了什么佳句?还是……” 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促狭:
“在埋怨本王不该把你大姐姐抢走了?”
黛玉猛地回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王爷说笑了,花开花落自有其时,姐姐出阁亦是天经地义。
我不过是个探亲的客人,哪有资格敢埋怨什么。” 话里带着刺,也藏着酸。
李洵见她这副带刺的小模样,心中微动,半真半假地逗她:
“外道了不是?什么客人。不如……你也给你大姐姐作个伴,等到了年纪,本王就把你也一块儿娶回去,岂不是亲上加亲?”
黛玉闻言羞得耳根都红了,贝齿轻咬下唇,举起小粉拳就想捶他。
可瞥见周围姐妹都在,又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史湘云跑过来拉黛玉去联句,一眼瞧见黛玉面红耳赤、李洵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模样,立刻口无遮拦地嚷道:
“王爷姐夫,你又欺负林姐姐了是不是?瞧把她脸都气红了。林姐姐别怕我来帮你。”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黛玉羞窘得无地自容,恨不能立刻消失,鸵鸟似的撇过头去拿帕子掩住神色。
李洵却浑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云丫头可冤枉本王了,本王这是在开解你林姐姐呢,是吧,林妹妹?” 坏心眼地把难题抛给黛玉。
黛玉又羞又气,像头被惹急了的小牛犊,红头胀脸地就要冲出去:
“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呸!合伙欺负我,我……我回去了!”
秦可卿见状,连忙笑着上前,再次充当和事佬,一把挽住黛玉的手臂:
“好妹妹快别恼,王爷就爱逗你。云妹妹她也是关心则乱。走,那边茶点送来了,咱们去尝尝新做的藕粉桂糖糕。”
秦可卿一边温言安抚,一边巧妙地拉着黛玉往亭中石桌走去。
果然见鸳鸯带着几个婆子,端着精致的茶水和点心过来了。
众人便在亭中歇脚,品茶吃点心。李洵兴致不减,提议道:“干坐着无趣,不如玩点小游戏?”
探春爽利地接口:“下棋如何?围棋双陆皆可。”
李洵欣然应允:“好,就下棋!” 他直接点名:
“贾琏媳妇,你来陪本王下一盘。”
王熙凤头皮一麻,她棋艺本就平平,此刻心乱如麻,更是方寸大乱,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棋盘摆开。
李洵落子如飞,气势十足,仿佛胸有成竹,其实是个菜鸡。
王熙凤则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思虑再三,同时也是围棋菜鸡。
两个菜鸡互啄,浑然不觉。
然而。
内行看门道,探春、迎春、黛玉、宝钗、秦可卿几个懂棋的,看着两人那毫无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菜鸡互啄,忍不住掩嘴偷笑。
湘云看得着急,忍不住想开口指点,被探春一把拉住:
“云丫头,观棋不语真君子!”
湘云立刻憨憨一笑,理直气壮:“我是小女子,不是君子。”
逗得众人又是一乐。
连一向木讷安静的迎春,看着凤嫂子和王爷那乱七八糟,自投罗网的臭棋,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赶紧掩面。
搂着她腰的惜春都看呆了,小声道:“二姐姐,我还是头回见你这么笑呢。”
亭子里气氛一时轻松。
这个说:“哎呀,王爷这步明明可以杀出去,怎么反倒自投罗网了?”
那个道:“二嫂子,你这子怎么送到王爷嘴边了?投怀送抱呀?”
这句投怀送抱让王熙凤脸上又是一红,强笑着掩饰:
“我哪会下什么棋,比不得你们姐妹,不过是陪着王爷解解闷罢了。”
就在这看似轻松的棋局中。
李洵忽然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王熙凤能听到的音量,暧昧唤道:
“凤儿,你下棋不怎么样啊……”
这声亲昵异常的凤儿,惊得王熙凤手一抖,指尖的棋子差点飞出去。
她脸色瞬间煞白,随即又因羞恼涨得通红。
李洵轻笑一声:“别怕。本王说过,只要你懂事,过往一切,都好商量……”
顿了顿,落下一子:“本王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尤其喜欢看聪明人………表忠心。”
王熙凤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表忠心?这登徒子!
莫非还惦记着那日荒郊的腌臜事?
拿了她的……还不够?
李洵像是随口闲聊,直戳王熙凤肺管子:“对了,元春的嫁妆,想必让你费了不少心思?
听闻琏二奶奶持家有道,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了?”
万全之策?
她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无底洞般的窟窿,还不是只能想办法动老太太的体己,王熙凤立即心思电转,旁人老太太或许舍不得,但元春不同的。
王熙凤刻意轻松笑道:
“王爷明鉴,府里定当竭尽全力办,不敢丢了王爷和娘娘的脸面。只是若有些许难处,还望王爷看在元春娘娘的份上,能稍加……体恤?”
王熙凤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求援。
李洵满意地笑了笑,落下一子,却歪打正着地堵死了王熙凤最后一条生路(尽管在高手眼里依旧是臭棋):
“好说,本王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得很。”
棋局终了。
李洵这只菜鸟凭借着王熙凤这只菜鸡更大的失误和一点点运气,险胜收尾。
他心情愉悦地起身,对众人笑道:
“王姑娘的棋力还需精进啊!好了,时候不早,该回府了。诸位都准备准备,稍后随本王一同去王府小住几日。”
王熙凤暗暗啐了一口,也不知他哪嘴里要冒出多少称呼,贾琏媳妇、琏二奶奶、之前叫凤儿、现在又叫起王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