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怔怔看着窗外的风景,莺儿担心她想不开做出什么,近前来唤了一声,才让她如梦初醒。
心不在焉的,任凭莺儿伺候着穿衣洗漱,然后复又在窗前怔怔出神儿。
就这么茶也不思、饭也不想的,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莺儿在她耳边念:
“姑娘就这么舍了身子,好歹也要问清楚,王爷究竟怎么个安排。”
“还敢胡说!”
薛宝钗娇叱一声,抬手指着门外道:“你若再提此事,这几日也不用你在跟前伺候了!”
莺儿这才住口,乖乖的站在旁边叹气。
其实此事也只有黛玉和莺儿知情,可总归瞒不下去,她也没奢望某人会负责,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罢了,偏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一双美目直愣愣的盯向外面出神。
宝钗一直坚若磐石的信念,也不免动摇起来。
“宝姐姐。”
见薛宝钗坐在案前出神,也不知是不是代入自身的缘故,两人天生自娘胎带着病,可相比身子骨宝姐姐“壮实”多了。
不过偏又从宝姐姐身上找不出‘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感觉。
宝钗又是一颤,无需回头便知是黛玉来了。
她脸蛋绯红发烫,下意识的想挺直脊背却觉得浑身乏力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竟连掩饰的力气都提不起几分,羞耻感无限放大,正不知如何面对林妹妹。
黛玉已悄然走到她身边。
宝钗今日只松松挽了个髻,素日里端庄明艳的脸庞,此刻透出一种慵懒的、被雨露滋润过的妩媚,眼波流转间,似有若无地多了一分不同于少女的风情。
对上黛玉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宝钗脸上“腾”地一下烧得滚烫,羞窘得恨不能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昨日的信誓旦旦言犹在耳,她张了张口,喉头哽住。
未等她艰难挤出只言片语。
黛玉却已飘然在宝钗身旁的绣墩上坐下,伸出纤细的双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小巧的下巴搁在宝钗的肩头,像只撒娇的小猫般蹭了蹭。
这亲昵的举动让宝钗僵硬的身体微微一松。
黛玉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宝姐姐不必忧心太过,事已至此,愁也无用。那人…行事虽混账了些,总归…总归会给姐姐一个交代的。”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太过含糊,又补了一句:“他应承过的事,倒也没见他赖过账。”
话音未落。
黛玉便飞快的直起身,仿佛刚才那点亲昵和安慰的话已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迅速从袖中抽出一份还带着墨香的邸报,不由分说的塞进宝钗手里,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俏皮促狭:“喏!姐姐快看这个,他要亲审这案子呢。”
方才的羞窘、茫然、不甘,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林妹妹冲得七零八落。宝钗下意识低头,目光钉在手中的邸报上。
只见邸报显眼处赫然印着一则通告:
兹有金陵薛蟠殴毙冯渊一案,情节重大,民情汹涌。忠顺亲王,不日将亲赴府衙,开堂复审。以彰国法,以平民愤。一应涉案人等,悉数候审。此布。
宝钗心念飞转他…他竟要亲审?!以他的身份因是很轻松就能令哥哥的事有转机,根本不必出面,可这亲审二字,又意味着什么?
黛玉在一旁,看着宝钗瞬间恢复清明、松了口气,不觉又蹙眉,那人…行事总是这般出人意表,不顾后果!
“宝姐姐…” 黛玉看着宝钗紧锁的眉头,忍不住开口:“他这般大张旗鼓亲审会不会…” 本想说,就李洵那名声和性子,若当众为薛蟠开罪,只怕要激起民怨。
宝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将邸报轻轻放在膝上,低声道:“王爷此举…用意深远。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哥哥的案子,能得一个明白。”
她抬起头看向黛玉,眼神复杂:“只是…王爷他…这般介入地方刑案,恐非易事,不知…又会惹出何等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