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定格在袁术脸上,语气陡然变得激昂而肃穆:“明公!如今天下崩离,汉室衰微,气数已尽!此正乃天命革鼎,英雄并起之时!”
“明公乃袁氏嫡脉,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更兼德被淮南,万民仰戴!近日,寿春民间屡有异兆,童谣传唱‘代汉者,当涂高也’!”
“此谶语正应明公之名,明字公路,‘涂’即‘途’,与‘路’通!此乃上天垂象,明示神器有归!”
他这番话震得满堂文武目瞪口呆!
就连袁术本人,也惊得从座位上微微直起身子,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狂热光芒,但嘴上却连忙推辞:
“子渊何出此言!术虽世受汉恩,然终为人臣,安敢窥伺神器?此等话语,万万不可再提!”
杨弘见袁术推辞,心中冷笑,知这是惯常的“三辞三让”把戏,更是打定主意要独占这“首倡”之功。
他见一旁的阎象面露惊骇,嘴唇翕动似要开口劝阻,立刻提高声量,抢在阎象之前,更加慷慨陈词:
“明公过谦矣!昔高祖不过一亭长,光武亦起于南阳,皆因顺应天命,方能成就帝业!今明公坐拥淮南富庶之地,带甲数十万,北拒袁绍,南抗刘表,孙策虽骄,亦俯首称臣!”
“刘备虽来,不过疥癣之疾!此正明公承天受命,龙飞九五之时!若迟疑不决,恐失天眷,反受其咎啊!”
他这番话,将当前危机轻描淡写,极力夸大袁术的“优势”,更将谶语与袁术紧密联系,听得袁术心花怒放,那点残存的理智和顾忌瞬间被膨胀的野心吞噬。
他假意又推辞两次,杨弘则引经据典,再三力劝,将“天命所归”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袁术见火候已到,终于“勉为其难”地长叹一声,眼中却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
“唉!既然天意如此,民心所向,诸君又殷殷劝进,术若再坚拒,恐负上天好生之德,寒了将士百姓之心……罢了!便依诸卿所奏,勉承天命吧!”
“主公圣明!”杨弘立刻跪拜高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自觉这“从龙首功”已然到手。
袁胤等宗亲见状,虽觉仓促冒险,但见袁术心意已决,且杨弘已抢得头筹,只得纷纷出列,随声附和。
其余武将如张勋、桥蕤、纪灵等因不在场,其余部将,大多头脑简单,只觉得主公称帝,自己便能加官进爵,也纷纷嚷着支持。
唯有主簿阎象,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他深知此乃取死之道,不顾一切地冲出班列力谏:
“明公!不可!万万不可啊!称帝之事,关乎生死存亡!刘备大军近在咫尺,天下诸侯皆虎视眈眈!”
“即便……即便明公有此雄心,也当缓图之!至少……至少应先遣使北上,与大将军结盟,共分天下,稳住北方,再行此事不迟啊!”
然而,此时的袁术早已被帝位冲昏头脑,哪里听得进这逆耳忠言?他见阎象在此“吉庆”时刻大泼冷水,顿时勃然大怒,拂袖斥道:
“阎主簿!休得胡言!本初乃吾家婢女所生,何德何能与吾并列?此事吾意已决,不必再言!”
他素来轻视庶出的袁绍,岂肯在此时向其低头求助?
阎象见袁术如此执迷不悟,连最后的退路都自绝,心中一片冰凉,踉跄退下,面如死灰,已知败亡不可避免。
再无阻力,袁术称帝之事就此定局。
他迫不及待地命人取出早已秘密制备好的龙袍、冠冕,择吉日,于寿春城南郊筑坛祭天,公然僭越称帝,国号“仲”,大封群臣,礼仪规制皆仿效天子。
袁术僭号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四方。
中原震动,淮泗哗然!
一直奉汉室为正统的各方势力,无论其真实想法如何,此刻皆将袁术视为国贼!
最先接到消息的刘备,在军帐中怒发冲冠,厉声道:“袁术逆贼!安敢如此!此乃自取灭亡!”
他当即写下奏表,遣快马以八百里加急,星夜驰报长安,向天子刘协陈明袁术滔天之罪,并请旨号召天下共讨之!
淮南的天空,已是黑云压城,雷霆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