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过，项羽那个人……骄傲自负，终究是拉不下脸来亲自做这等事。也幸亏他拉不下脸，否则，哪还有后来的大汉四百年江山？
“想想当时，还真是命大啊……”
刘协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鸿门宴上人事已然不同，但人性的复杂与权力的残酷，却总是相似的。
杨修见阎行伏诛，强撑的勇气瞬间泄去，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连将剑插回鞘中都试了几次才勉强成功。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满地的尸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刘协瞥了他一眼，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道：
“你这像什么样子！不过是见了些血光，杀了几个逆贼，手就抖成这样？当年留侯张良为报国仇，于博浪沙孤身袭杀秦始皇，那是何等胆魄！你身为杨……身为朝廷使臣，岂能如此怯懦？”
杨修闻言，连忙强自站稳，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微弱：“臣……臣岂敢与留侯相比……臣……臣失仪了……”
“哼！”刘协冷哼一声，语气更加不客气，“别说张子房了，你连你祖宗当年的胆气都未必及得上！”
“当年分项羽尸首之时，你家先祖跑得比谁都快……”他说到一半，似乎觉得这话有失体统，悻悻然打住，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提这些陈年旧事！”
他这番看似随意的抱怨，听在一旁的马腾耳中，却有了一番别的意味！
马腾这也察觉道不对了，这刘艾一听就是汉室宗亲，这杨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侮辱刘氏宗庙？
这绝非一个普通文吏敢有的言行！再联想到方才此人临危不惧、亲手格杀数名甲士的悍勇，以及虎贲中郎将徐晃对其令行禁止、毫不犹豫的恭敬态度……
一个惊人的念头闪过马腾的脑海！
他死死盯着那位虽满身血污、坐姿随意，却自有一股睥睨之气的身影，越看越觉得其眉宇间的英气与从容，绝非寻常贵介公子所能拥有！
他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试探着颤声问道：“您……您莫非是……陛……陛下？！”
刘协见已被识破，索性也不再伪装。
他撇了撇嘴，将手中剑连鞘往地上一杵，双腿大大咧咧地岔开，挑眉道：“啧，这都给你瞧出来了？没错！是朕！”
“陛下！”
马腾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顿时如遭雷击，惊得魂飞天外！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都变了调：
“臣……臣马腾……有眼无珠！不知圣驾亲临，多有冒犯！护驾来迟，致使陛下受此惊扰，臣罪该万死！”
他身后的马休、马铁也吓得魂不附体，跟着父亲慌忙跪倒，连连叩首。
刘协看着跪了一地的马家父子，随意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起来吧！不知者不罪。今日之事，朕看得分明，你马寿成并未与韩遂那老贼同流合污，反而竭力护驾，诛杀叛逆，有功无过！是汉室的忠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依稀传来的厮杀声语气一转：
“你那个长子马超，更是不错！勇冠三军，忠勇可嘉！若非他死战不退，朕今日恐怕真要栽在这霸上了！你们马家，今日护驾有功，朕记下了！”
马腾听到天子亲口肯定马超的功劳，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激动，连忙道：“陛下洪福齐天！犬子……犬子只是尽了本分，不敢居功！”
刘协杵着剑，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功是功，过是过，朕向来赏罚分明！待平定韩遂之乱后，朕必论功行赏，绝不亏待忠臣良将！”
他猛地将剑鞘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似铁，语气似渊：
“但在此之前，朕誓要亲手诛杀韩遂此獠！此贼竟敢设此毒计，谋害天使，袭杀朕躬，罪不容诛！不杀韩遂，朕誓不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