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子在何处?(2 / 2)

夏育此时杀得眼红,正待一鼓作气彻底碾碎徐晃的防线,却被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死死拽住了臂甲。

“将军!将军!不好了!”亲兵声音嘶哑,带着些惊惶失措,“伍习!是后军的伍习将军!他不知从何处得了密报,直接带着本部人马扑向新丰城内了!传言……传言说天子根本不在营中,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真身就藏在城内!”

夏育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扭头望向新丰城内那冲天的火光和越来越浓的黑烟。原来那火起是伍习已然动手的信号!

愤怒,而且憋屈。

“伍习——!你这无耻小人!奸猾鼠辈!”夏育气得几乎吐血,咒骂着,“老子在此折损这么多儿郎,苦战血拼!你竟敢抢某的大功!竖子!”

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依旧死战不退的徐晃残部,又看看近在迟尺却仿佛瞬间远去的城池,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但理智告诉他,再与此将纠缠下去,即便最终获胜,擒杀此将,那天子首功也必然落入伍习之手,他夏育只能捞些残羹冷炙!

“娘的!”他狠狠一刀劈在地上,几乎是咬牙下令,“传令!前军各部逐步后撤!亲兵队随我来!快!”

他必须立刻抽身,赶在伍习得手之前冲入城中!哪怕只能分一杯羹,也绝不能让他独吞!

战场上微妙的变化立刻被徐晃捕捉到了。

夏育军虽然还在进攻,但那股拼死一搏的锐气正在迅速消退,攻势不再那么疯狂。

徐晃稍一思索,结合城内火起和对方的变化,瞬间明白了夏育的意图——他也知道了陛下在城内,他要弃此而去,抢功!

这个念头让徐晃顿时又惊又怒!

“贼子休走!”徐晃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原本固守的阵型陡然一变,竟主动向外猛攻!他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挥舞大斧直扑试图后撤的夏育中军令旗所在!

“拦住他!给老子拦住他!”夏育又惊又怒,他本想悄然脱身,却被徐晃这不要命的打法死死缠住。

徐晃此刻的目的无比明确——就算我全军覆没在这里,也绝不能让你夏育轻易带主力离开去威胁陛下!

双方原本泾渭分明的战线再次陷入极度混乱的绞杀。

这下变成了进攻方想走,守军却死命阻拦。夏育的亲兵拼死护主,与徐晃及其身边仅存的数十名伤痕累累的亲兵惨烈搏杀。

徐晃浑身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甲胄破裂多处,每一次挥斧都感觉手臂沉重一分。他麾下那五百本部精锐经过连番血战,已死伤过半,还能站着的无不带伤,全靠他平时治军的号令严谨。

而更后方,那些原本就士气不高的“御营”兵卒,看到前方惨状,又见主将如此搏命,早已吓得两股战战,面无人色,若不是军法队还在弹压,恐怕早已溃散。

战场形势,危急万分。

徐晃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远在城中的天子争取那渺茫的生机。

……

而此刻,徐晃身后几十步之遥的中军大帐之内,已经没有了天子仪仗,反而显得有几分冷清。

刘协,此刻已褪去小黄门伪装,换回一身玄黑色常服,外罩一件合体皮甲,正毫无形象地叉开腿坐在坐榻上。

那身显眼的皇帝冠冕礼服,今早由一个胆战心惊又不得不从的小黄门穿着,在一队杨定精心挑选的、绝对可靠的御营老兵“护卫”下,大张旗鼓地移驾去了新丰城内那处显眼的旧校舍。

而他自己,则金蝉脱壳,换回了便于行动的衣物,就留在这距离前线厮杀声不足百步的中军后营一处普通军帐内。

他怀里抱着一柄出鞘的汉剑,剑刃寒光闪闪,显然保养得极好。据他听那些小黄门所说,这是太庙里供奉的高祖斩白蛇的剑。

他嗤之以鼻,乃公用的什么剑他自己能不知道么?别说不是这一把了,就算是,这四百年早就锈成一把沫子了!

更何况,那所谓斩白蛇不过是一条寻常小蛇罢了,被传的龙身凤尾,神乎其神的。

这些狗皮帽子腐儒,倒是真的能编!

此刻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揪来的草根,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略带苦涩的草汁味在口腔里弥漫。

帐外,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如同沸腾的潮水般不断涌来,震得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浓烈的血腥味甚至穿透了帐帘,钻入鼻腔。

刘协却恍若未闻,只觉得这气息熟悉的唤醒了他在沙场的些许记忆。

此时他歪着头,透过帐帘的缝隙眯眼瞅瞅外面的日头,计算着时辰。

“娘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吐掉嘴里嚼烂的草根,脸上尽是不耐烦,“杨定那狗杀才,磨磨蹭蹭的,是死在路上了还是被郭汜吓破了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动静!”

他猛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玄黑衣袖被皮甲束紧,行动倒是利落了不少。

他掂了掂手中的汉剑,眼神地扫向帐外厮杀最激烈的方向,然后慢慢踱步向帐外走去。

“乃公的兵都在前面拼命,你个龟孙还想躲在后面捡现成的?”

一串粗鄙之语从十几岁的少年嘴里蹦出,格外违和,又和这沙场氛围更加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