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丫鬟婆子私下里都爱赌钱玩儿,绛芸轩基本上人人都会,麝月身在其中也不免玩上几局,可输多了赔上自己的月钱难免肉疼,便鲜少参与进去,至于像其他丫鬟那样赢了归自己,输了从宝玉库房取的事情,她也干不出来,即便宝玉对这事不在意。
麝月当值,看着那装满了银锭,碎银子,铜板的箱子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读太多书迂腐了,还是道德要求太高了,居然做不出监守自盗的事情。
毕竟,就算她拿了钱,宝玉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问她够不够?
果然,书读多了人就会清高。
宝玉午休睡下了,袭人放下纱帐,点了熏香,回头见秋纹和晴雯不见了,皱眉过后,压低声音:“她们两个跑出去,你也不拦一拦。”
书桌上,麝月打开了一本子集:“秋纹赌输了钱,晴雯帮她找回场子,她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外,我何必拦着。”
袭人:“可晴雯性急,秋纹又是个张狂性子,两人凑一块儿,万一闹起来,”
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太太追究起来,还不是她没管好院子的错!
麝月翻了一页书:“府里那么多院子,唯有咱们这个院子里的丫鬟待遇最好,最自由,这其中不乏有二爷受宠,体恤下人之故,也有晴雯和秋纹的缘由。”
“她二人最受不得气,对内对外都张狂,倒叫人知道咱们绛芸轩的丫鬟不是好惹的,也无意间拔高了咱们的地位,这也是好处,不是吗?”
她们四个丫鬟便是走到了老太太屋里,里面的婆子对她们也是好言好语,不敢得罪,还不是怕闹起来不好收场。
袭人呐呐道:“可就算没她们,府里的下人婆子难道还敢欺瞒我们吗?”
“若真出了事,细察下来,我们恐怕都会被撵出去。”
麝月放下子集:“只要不是发卖,撵出去便撵出去吧,正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袭人知道麝月是个通透的人,倒是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看着她半刻后呢喃了一句:“便是出去了,你我又有何处能容身?”
麝月在地府飘荡惯了,那里累了就躺在那里歇脚:“左不过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喽。”
看着麝月脸上洒脱又无畏还带着些许期待的笑容,袭人纵然不理解她,但在这一刻,突然有些羡慕她的潇洒。
袭人虽比宝玉大上一些,可此刻也是个小女孩,她幼年卖身签了死契,在府中当丫鬟学伺候人,即便不大懂,可也知道自从到了绛芸轩后成了宝玉的大丫鬟,管着一个院子,花家父母从此视她为荣耀骄傲,老太太,太太也给她脸面器重,这在丫鬟里是少有的,甚至是拔尖的。
她得到的这一切是因为宝玉,袭人不敢想离开宝玉,那么她将会一无所有,麝月一人无牵挂也无后患,可她若是出了府,花家父母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到那时,她又该如何?
花袭人神情难过,脸上热泪滑下,被麝月的指腹轻拭掉泪痕: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