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块巨石带着毁灭之势砸落的瞬间,刚刚成功转移了另一批幸存者、正拖着疲惫身体赶回核心区域的张广智和孙二满,恰好目睹了那让他们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一幕:
林白的身影,快得只剩下视网膜上的一道黑色残影,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近乎悲壮的速度,飞蛾扑火般扑向毫无防备的张维!
紧接着,就是那声沉闷到令人牙根发酸的“嘭——!”
巨石落地,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那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
张广智和孙二满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一干二净,眼睛在刹那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那一声“小白!!”,根本不是从喉咙里发出,
而是从撕裂的胸腔里直接迸射出来的,声音尖锐扭曲得不成人形!
巨大的恐惧和绝对的悲痛瞬间抽干了他们的力气,但下一秒,更加狂暴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他们体内爆发!
没有任何言语,两人如同被激怒的疯虎,不约而同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刚刚放下的铁镐!
“班长!!!”
“小白——!!!”
带着哭腔的嘶吼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听得周围所有人心头剧颤,眼眶发酸。
他们像两台失去了理智的机器,扑到那堆还在簌簌掉土的废墟上,手中的铁镐带着千钧之力,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掩埋的地方狠狠刨下去!
坚硬的碎石和断木在锋利的镐尖下崩飞,溅起的灰尘混合着他们脸上滚落的汗水和泪水。
“怎么回事?!!” 连长郭玉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他身上的泥浆还没干,头盔歪斜着,脸上是余震刚过未消的惊悸,
但当他看清张广智和孙二满那崩溃绝望的姿态,看清他们疯狂刨挖的位置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连长!!”孙二满猛地抬头,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悲痛和用力而扭曲着,声音劈得像破锣,带着浓重的哭腔:“班长!俺们班长和林白……被砸在
郭玉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撞得他眼前瞬间模糊!
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像定海神针一样的张维,还有那个耳朵灵得能听见生命脉动、刚立下大功的林白……
他们被压在
“操!!!” 郭玉杰猛地一抹眼睛,所有的情绪瞬间被压成一声粗砺的咆哮,他的吼声带着撕裂的力量穿透混乱:“后勤组!!所有能动弹的!!给老子抄家伙!!”
他双眼赤红,一把夺过旁边一个战士手里的钢钎,指着那片绝望的废墟:“不惜一切代价!!把张维!把林白!给我刨出来!!活要见人,死……呸!他们死不了!!快——!!!”
整个后勤组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铁锹、钢钎、甚至徒手……所有人如同疯魔一般扑向那片吞噬了战友的废墟!
此时此刻,在冰冷黑暗的地下深处。
张维被林白沉重的身体死死压着,几乎无法呼吸。
巨石恐怖的重力透过林白的身体传递过来,挤压着他的胸腔。
浓重的尘土味混杂着一股极其浓烈、极其熟悉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他艰难地动了动被压在身侧的手臂,指尖触碰到一片粘腻、温热的液体——
那是从林白身上流出来的血!正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
“林……白……” 张维张了张嘴,却因为胸腔的巨大压力和呛入的尘土,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你醒醒!!!”
一股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
这个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铁汉子,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土,汹涌地冲刷下来。
“求你了!!”
他感受不到背后巨石的冰冷,只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林白那渐渐流失的温度和生命力。
“你放心……” 张维咬着牙,混合着血沫和泥土的声音微弱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林白……你撑住……班长……一定……带你出去!!”
这里似乎是学校地下室的边缘,塌陷形成了一个狭小的夹缝空间,刚好给了他一点点极其有限的活动余地。
他艰难地挪动着被压得麻木的手臂,用还能活动的拳头和手肘,狠狠敲击着头顶上方厚厚的、湿冷的土层!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
敲击声是他给地面上战友的方向指引,更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为背上那个无声无息的年轻生命,敲响的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这沉闷的敲击,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唯一的呼喊!
然而,地面上,再也有一个能够听声辨位的林白了!!!
奇迹没有发生。
疯狂救援引发的声响震耳欲聋。
铁镐钢钎猛烈撞击石头和钢筋的“叮咣”巨响,战友们焦急的嘶吼和沉重的喘息,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张维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敲击声,如同投入惊涛骇浪中的一粒石子,瞬间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上面的人拼命刨挖,却一时间根本无法锁定他们被深埋的具体方位。
每一次敲击都耗费着张维仅存的力气,每一次徒劳都加深着绝望。
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的血腥味。
而他背上的林白,依旧像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布偶,一动不动,只有那温热的血,还在不停地流淌……流淌……
张维的眼眶通红,泪水混着泥不断流下。
战场上,看着亲密战友在炮火中倒下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再次浮现。
难道……难道这一次,这个被他寄予厚望、如同亲弟弟一样的新兵,
也要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为了救自己,倒在自己的背上,消失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之下?!
不!绝不!
一股源自军人骨髓深处的不屈骤然爆发!
张维猛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低吼,不顾十指指甲翻裂、血肉模糊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向上徒手挖掘!
就是死也要把林白送出去!!
坚硬的土块和碎石磨砺着皮开肉绽的指尖,泥土簌簌落下,糊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只是狠狠地甩头,任由泪水冲刷开一条缝隙,手指依旧像铁钩一样,
固执地、绝望地、带着血和泪,向着那黑暗深处一丝可能的光亮,
向上!向上!再向上!!
黑暗的囚笼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指甲刮擦土石的刺耳声,和那无声流淌着的、滚烫的年轻血液。